“振作?嗤——!我为何要振作?”呼延琮抬头看了他一眼,鼻孔中冷气狂喷。“老七,你以为我真是因为吃了几场败仗,就被打断了脊梁骨?那你也太小瞧哥哥我了!我现在做什么事情都瞻前顾后,不是因为前一段时间接连吃了几场败仗。而是我不想再做这个大当家了!你说得对,我懈怠了。我干够了!”
“大哥,你,你这话什么意思?”焦宝贵闻听此言,吓得又是一哆嗦,抬起手,本能地就去抹呼延琮的额头。
掌心处,却被呼延琮用手指关节轻轻顶住。“我没发烧,老七,我现在清醒得很。我不想干了,这条路,我看不到尽头。我和你生下来就子承父业做绿林好汉,我不想,咱们的下一代,赞哥和颂哥他们,还有他们这些孩子,也世世代代当山贼!”
“大哥,你这话,这话太深奥了!咱们,咱们爷娘,还有咱们自己这辈子,不就这么过来的么?有什么不好!”感觉道掌心处的重压,焦宝贵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呼延琮,满脸困惑。
呼延琮的儿子呼延赞和他的儿子焦士颂,还有其他几位寨主的儿子,如今都用了假名在山外读书历练。无论是学问,还是武艺,都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趋势。按照他们这些老一辈人的习俗,孩子们学艺大成之后,便要回山接受父辈们的衣钵。就如当年的呼延琮和焦宝贵,子承父业,天经地义!
正百思不解间,耳畔又传来呼延琮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沉重,“的确,咱们祖父那辈儿就混绿林,到咱们已经是第三代绿林好汉了,颂哥和赞哥他们做第四代,也说得过去。可当年是当年,如今是如今。当年河北、山西几乎无日不战,咱们太行山附近,反倒成了世外桃源。咱们自己相当于一个地方官府,凡是靠近山区的堡寨,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都会找咱们出头。有官兵来犯,百姓们通常也都跟咱们一个鼻孔出气。各种消息,不用咱们费少力气,就接二连三送到聚义厅里头来。换句话说,在老百姓眼里,咱们是官,外来的官兵才是賊!可去年呢,你感觉到没有,事情已经反转过去了。百姓们在给常克功和刘崇当眼线,在给官兵通风报信儿,在帮着官兵一起收拾咱们!”
“他们,那些人都是白眼狼,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焦宝贵朝着身边的柱子狠狠锤了一拳,震得房梁上簌簌土落。
百姓们态度的改变,他当然能察觉得到。但是,在他眼里,百姓们都是墙头草,常克功和刘崇两人的实力比太行山这边强大,他们自然会倒向官府那一边。如果哪天太行山群雄又恢复了实力,他们的态度肯定就会立刻翻转过来。
“不是忘恩负义,而是人心思安!”呼延琮摇摇头,叹息着反驳。“契丹人够强大不?契丹人在中原纵横时,有几个百姓会替他们打探消息?我去年就开始觉得,世道已经变了。大伙都倦了,不想再过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了。绿林这条路,恐怕会越走越窄,如果咱们让颂哥和赞歌他们再回山上传承衣钵,等同于亲手害死了他们,害得自己断子绝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