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天子看她的眼神嗯。
玉纤阿想再看看。
她沉思之时,听到了宫外侍女通报“天子到”
玉纤阿连忙起身,她迎出内舍,才出了帘子,就撞上了大步进来的卫天子。卫天子姜雍换回了天子的常服,额前垂旒玉珠随着他走动而晃。他脸色沉淡,在玉纤阿屈膝向他行礼时,他才快走两步,扶住了玉纤阿。
姜雍道“女郎不必如此多礼。”
之后便主动走向内殿,玉纤阿缓缓跟在天子身后。宫舍中侍女点了香、上了茶水后,便都静静退下。玉纤阿坐于蒲团上,端庄而悠缓地为天子倒茶。姜雍手撑着额,一时打量她的美貌,一时打量她端着茶盏洗茶的细长手指。
美人如此,自是全身上下无一不美。
却要便宜九夷
卫天子沉思时,玉纤阿将茶端到了他眼皮下。他撩目看去,玉纤阿触目与他一对视,微微一笑后,才缓缓说道“陛下,茶要凉了。”
姜雍回神“哦哦。”
他有些心不在焉地接过玉纤阿递来的茶,忍不住,再次看了此女一眼。
他家有母大虫,不敢放纵。而即使他敢,他也未曾见过美至此的女郎。女郎分明稳稳坐在下处,乌发挽于腰际,长袖置于膝上。她端正垂坐,眉目清婉,他却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又一眼。
听女郎婉婉开口“多谢陛下为妾身谋前程。”
姜雍目一凝,隐约觉得不对。
见玉纤阿怅然般道“九夷族在北地,比燕国还要远些,荒僻些。听说未曾教化”
卫天子抬了眼,知道哪里不对了“你不愿去九夷那与寡人回宫是为何”
玉纤阿无辜而惆怅“陛下想多了。妾身是越国薄家女,第一次来洛邑,为富贵繁华迷了眼。妾身没有不愿去九夷,妾身只是也不知自己要什么。”
卫天子心中一动。
长久地望着她。
玉纤阿侧头半晌,好似察觉到什么一般,她回头。她生了一张美丽忧伤的面容,即便不做什么,也让人觉得她满怀愁绪。此时玉纤阿满目疑惑地望向天子,卫天子却从她眼中看出愁思无数。
天子起身,坐近她一些。玉纤阿仍诧异地看着,天子的靠近让她压力甚大。她想起身避让时,天子忽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玉纤阿忍着强甩开的想法,她心中已知自己猜测卫天子对自己有意的心思是猜对了,便仍做着不解震惊状看天子。
卫天子长相平凡,自以为透过女郎惆怅又含忧的眼眸看懂了玉纤阿的心思。他握着玉纤阿的手,道“寡人心思与你一样。”
玉纤阿心想你和我的心思是不是一样我不知道,但你的心思是什么,我显然已经看懂。
无妨。
她一开始说和亲,一是因为被天子见到了,她躲不掉;二是因为正好可借此随天子离开,让范翕以为她去和亲,为她逃离他争取时间。而她自然不是真的想和亲,她现在要先搅黄了这个和亲。
之后再慢慢搅黄其他事。
总是要范翕认输。
她是与范翕博弈,不是要牺牲自己成全九夷。
卫天子与玉纤阿坐着说了一些话,美人陪坐,谁会不满卫天子试了玉纤阿一些话,玉纤阿真真假假地编了一些。她说话婉婉,气质极温,鲜少有人与她说话而不受她的影响。果然一开始卫天子还有些疑心,当玉女怅然而泣,说自己是被越国薄氏收养的时,卫天子已开始怜惜她的出身。
玉纤阿却露出几分天真无辜的笑,道“陛下,妾身自愿为陛下分忧,去和亲九夷,帮大卫与九夷建立盟约”
卫天子神色几闪,怜惜道“可怜你小小年纪,背井离乡,为越国薄氏来洛邑奔走,寡人却送你和亲,实在心有不忍。”
原是玉纤阿将自己跟随范翕,说成是为越国薄氏奔前程。反正越国离洛邑太远,卫天子一时半刻也不会知道真相。
随她说罢了。
卫天子与玉纤阿挨着说了一些话,玉纤阿试探出他有动摇让她去和亲的意思,微微松了口气。想只要动摇便好。玉纤阿想着心事时,忽然被男人搂住了腰肢。她身子一下僵硬,因她已许久未曾感受到男子带来的这种威胁了。
卫天子的气息包围着她,他扣着她的腰,不容她拒绝的,呼吸拂在她耳后。如虎狼在后,沉着呼吸,等着她入网。
玉纤阿身上的汗毛,一根根竖起。
头皮欲炸
她和范翕在一起时间久了,她有了真正喜欢的人,她竟大意了,竟忘记了世间男子的这副恶心面孔。与她答应什么,就一定是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要她柔情蜜意,要她顺服体贴,要她如宠物一般顺应。
玉纤阿不动声色地露出笑,柔声“不知陛下说不忍心妾身和亲,是何意”
她这样说着时,便站起身,想自然无比地推开卫天子的手,从他怀里退走。但是她才一动,腰肢被握的力道收紧。玉纤阿慌张地转过脸,刚惊呼了一声“陛下”,就被卫天子拽到了床榻上。
胡乱的气息喷拂而下。
天旋地转后,让她浑身血冷,让她恶心
这个男人,没有范翕那样俊朗的面容,没有范翕身上的温润熏香。没有范翕的柔情,没有范翕的耐心。这个年龄大了范翕整整一轮的男人,是天子,他将玉纤阿扣在怀里时,皮革卸下,意味不言而喻。
玉纤阿仰面躺着,光被那人挡住。她很久没有遇到过这么直接的男人了,她和范翕又太亲近了她真的好久没有这般恶心过男人了。
玉纤阿目有几多怔忡,她恍恍惚惚地想,原来范翕改变了她这么多。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当男子靠近她时,她忘了男子对她的觊觎龌龊心思。
都是范翕。
都怪范翕。
眼中波光泠泠似泪,床帐飞扬间,玉纤阿挣扎着。
她高声“陛下不是说让妾身和亲么”
卫天子漫不经心“也许还有别的意思呢你随我入宫时,没想到么”
他笑了笑“一个会去湛儿府邸求助的女郎,寡人不信你是如何天真无辜的人。”
他见女郎面色苍白、目中带着惊惶色,他觉得有趣地伸手拂她面容。指间细腻温润,卫天子眼神转暗。玉纤阿咬下唇,道“我以为天子不至于如此急色。”
卫天子道“你低估了你的美貌,高估了男人。尤其是高估了家有母大虫的男人。”
他低头。
一排青铜灯柱罩风,帐子掠起,昏黄的烛火光在玉纤阿眼前晃动。
玉纤阿别头,咬牙“陛下是天子怎能如此”
卫天子大笑“正是因为寡人是天子,才为所欲为”
他话才落,后脑一痛,他眼睛瞪起,不敢置信地看着床上女郎。他张口想说什么,眼前发黑,无力地倒了下去。玉纤阿一把推开他沉重的身体,从他身下钻了出来。她手中握着一个烛台,当击倒天子后,握着烛台坐在床上,玉纤阿心中砰砰跳。
她衣衫凌乱,长发披散,沉着面,知道一个意外情况发生了。
玉纤阿蹙着眉,厌恶地盯一瞬那瘫在床上的卫天子。想整个王宫,恐不会知道有人敢这样对天子。待有人发现,或者天子醒来,她就完了。自从她在姜湛府上见到卫天子,她的计划就在偏离。她想利用天子远离范翕,但天子也不会什么都不要。
计划微有些偏离,然而无妨,可以补救。
玉纤阿将卫天子搬到了床上,盖上被褥。她拍着胸口休息一会儿后,叫来一侍女入内。一不做二不休,她既已敲晕卫天子,便敢再敲晕一侍女。那侍女刚进门就被玉纤阿从后握着烛台敲倒,之后玉纤阿换上侍女的宫女服饰,低着头出了宫殿。
如今情况,天子醒来后恐杀她,她欲自救,当求助宫中王后。
白日在姜湛府中听说,正是因有宗亲公主求了王后,才免了和亲九夷的命运。想来卫王后的权势极大,可影响天子。玉纤阿想求助王后,说自己不愿从卫天子事。卫天子不会放过她,王后见她美貌,也不会轻易答应卫天子留她在宫中的心思。这二人有了争论,玉纤阿才有机会争出自己的路。
她必须在天子醒来前,用舌灿莲花求得王后主动庇护
玉纤阿匆匆在宫舍间行走,时而避开巡逻侍从和宫中贵人。多亏了曾在吴王宫待过,如今洛邑王宫虽大,玉纤阿也不露怯。她心有谋算,自是一心向着自己的目标寻找。只是可惜白日下了雪,夜里雪未消,宫中路不好走。且玉纤阿第一次来王宫,不知王后宫殿方位,只能匆匆寻找。
她一人脚步匆忙在宫中小心行走,走过一树荫时,前方有郎中梭巡。玉纤阿看到灯烛火光,心口一颤要转身走其他路时,后方竟也有卫士的影子走来。前后夹击,她僵立原地时,阴暗树后忽伸开一只手,将她一把拽了过去。
玉纤阿被人拽住手臂,向树后拉。
她初时放松,以为是范翕。因范翕先前常与她这样。
但紧接着,那人拖拽她时,她闻到了对方身上的熏香。不是范翕身上那股清冽温润的、近日掺了些中药苦味的香气玉纤阿僵着身,被人推到树上,捂住了嘴。她抬眼,看到了男子的面容。
昏暗的光下,二人四目相对,那人竟是姜湛。姜湛握她手腕,做个口型“嘘”
玉纤阿一怔后了然,紧绷的神经松下。
姜湛对她宽慰一笑,放开了捂住她嘴的手。看女郎一身宫女服饰,姜湛不解地看了她两眼,却没工夫多说。因树外方卫士脚步声过来,为防止玉纤阿被发现,姜湛只好出去,与那些卫士说了几句话。玉纤阿独自藏身在树后,雪光冷冷地照在她面上。
恍恍惚惚地,玉纤阿露出一个笑刚才那一瞬,她心跳到嗓子眼,还以为是范翕呢。
姜湛打发走人,回到树后。他冷不丁看到玉纤阿低着眉眼在笑,不知在想什么,她笑得温柔又眷恋。晚风相照,清寂的雪地上,美人如月光清徐。
姜湛心中荡起,几乎移不开眼。
而玉纤阿抬头望向出神的公子湛,同样心中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