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鄙夷直男癌, 气鼓鼓地转身要走。

卢南樵拉住她：“都中午了，跟我一起去公社食堂吃饭吧，完了再回学校。”

甘露嘴馋, 颠颠跟上。

学校食堂里的伙食, 难吃的不忍下口，她怕露富招灾, 不敢天天去吃饭店，时不时就买点精贵零嘴儿, 跟食堂的饭菜搭配着吃。

供销社食品柜台的几个售货员, 现在都记牢了她，每次她去买糖水罐头, 买糕点，买水果, 就问东问西的，烦死了。

卢南樵没有精准get到她的苦恼，趁着吃饭的空隙，又说起送她进文工团的事：

“最近那边会有领导来堃县接新人, 我想让你赶这一批，已经跟佟校长，还有你的班主任都打过招呼了，你的行李, 改天我也帮你捎回村里……”

他嗓音醇厚，语气安闲，蜜蜂一样嗡嗡嗡, 嗡嗡嗡嗡。

甘露被扰得头大，她最烦被人安排地明明白白，都说了n遍要考大学，不要进文工团，他还叨叨叨。

卢南樵看她油盐不进，一边旷课逃学，一边还嚷嚷要凭本事考大学，也是无奈了。

几天以后，甘露的期中考试成绩摆在他面前，他一眼扫过每一科的分数，不敢置信地看着佟校长：

“这……不可能！”

政治、语文、数学、理化、史地，五张试卷，百分制，甘露没有一科低于九十分。

卢南樵直觉是甘露作弊，打了小抄，或者抄了其它成绩好的同学。

这时候的中学校园，没有高考这道紧箍咒，师生都很散漫，除了讲究政治至上，还讲究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每周都有一天劳动课，不是摆姿势，是真的下地帮社员干活。

甘露宁愿去干白工，也不肯乖乖坐在课堂上，顽劣任性。

开学两个多月，她蹲在教室里的时间，还没有其它同学的一半多，这种学习态度，能考出这么高的分数！

卢南樵不相信，认定这事有鬼。

佟校长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他不但怀疑甘露这一次的成绩，连她上次复学考试成绩也不信，统统盖戳是“作弊”！

他告诉卢南樵，甘露复学以后，跟一个叫“韩小梅”的女同学走得很近，韩小梅是从堃县一中转学过来的，成绩非常棒，这次考了全年级第一，甘露跟她坐得很近，想抄很容易。

佟校长不是凭空猜测，他有完整的“证据链”。

说韩小梅天天戴着的梅花徽章，精品纪念款，掐花纯银，做工精良，值他这个校长半月的工资，是甘露送给她的。

名义上是馈赠，其实是贿赂，为这次考试作弊铺路。

佟校长不愧是朱克文的连襟，脑回路都一样一样滴。

说完梅花徽章，又扯甘露的梅花手表。

说韩小梅考试结束以后，去照相馆照相，借了甘露的头花、新衣服，还有手表。

那表一看就是好东西，藏在家里都得小心磕着摔着，她说借给人就借给人，一点不心疼，八成也是作弊被捏了短，给人家的好处zzz……

佟校长说得入情入理，卢南樵想反驳都找不出话头，何况人家还有证人：

跟甘露同寝的那个“葫芦妹”，言之凿凿地说甘露考试的时候，不但伸头探脑地抄，还把韩小梅的卷子拽过去抄，从头抄到尾，错别字都舍不得改一改。

卢南樵想想甘露平时古灵精怪的模样，她为了不去文工团当兵，为了考个好成绩，只能作弊，又用力过猛，露馅了。

他问佟校长，比对过甘露和韩小梅的试卷没有她俩的答案对错都雷同

佟校长不以为然：“还比对什么呀，甘露同学抄袭作弊，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就她这种学习态度，能凭自己本事考第二名上次就考第二，这次又考第二，她跟这个二还真是有缘！”

作弊这种事，在白云中学稀松平常，甘露不是第一个抄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佟校长之所以这么气愤，拿着一摞卷子来找卢南樵告状，原因是甘露“抄”得太离谱了，又抄了个全年级第二。

被她压住名次的葫芦妹气得冒火，闹到他这个校长这儿。

凡是期中考试成绩好的学生，像全年级前三这种，都会有奖状、奖品。

葫芦妹因为甘露“作弊”，被挤出了前三，落到第四名，奖状虽然还有，奖品就被压了一头，她不服气，一定要讨个说法。

公社办公室里，佟校长苦着脸抱怨：

“作弊的同学不止甘露一个，人家都适可而止，不像她这么夸张，胡芳菲同学又死咬着不放，满学校地嚷嚷，我也很为难……”

除非学校公开判定甘露的期中考试成绩是“作弊”，不予承认，否则就得按照年级第二名给她颁发奖品、奖状，慢说葫芦妹气不平，佟校长自己都觉得过分。

他来找卢南樵，问他该怎么处理。

现在全公社都认定小卢主任在跟甘支书家的丫头谈恋爱，约等于甘露的半个家长，出了事找小卢主任，跟找甘支书是一样的。

……

“卢主任，我真没辙了，来你这之前，我先去找过甘露同学，劝她放弃这次成绩，学校冷处理，不给她发奖品奖状，也不追究她作弊的事，结果小丫头脾气好大，骂我狗……门缝看人小，污蔑她名誉，说她是凭本事考出来的第二名，谁不服气谁当面来战，背地里嘀嘀咕咕的，都是见不得光的鼠辈小人……”

卢南樵苦笑，拍了拍佟校长的肩膀，摊上这么个刺头学生，他也是倒了霉。

事情不能僵持着，卢南樵想了个办法：

“这两天我要回沪城，顺路去一趟我的母校实验中学，拿几套它们的期中考试卷子，让这次考了年级前五名的同学再考一次，如果甘露的成绩跟之前悬殊不大，就认可她是凭自己能力考出来的，如果悬殊太大，就取消她的名次，反正她也在学校待不了几天，就要去文工团了。”

佟校长大喜。

白云中学的教学质量，跟实验中学天上地上，他一直想去取经，没找到机会。

虽然这年月不讲究升学率，他身为一校之长，好胜心很强，总想着跟同行一较高下。

卢南樵送走佟校长，想了想，出了公社大院，去学校找甘露问情况。

到了她宿舍门口，遇到韩小梅。

看看她胸前的梅花徽章，果然很惊艳，是纪念某位英烈诞辰五十周年纪念款，他母亲也有一枚。

韩小梅见到卢南樵，笑得像只鹌鹑，主动上前打招呼：

“小卢主任来了，是找甘露吗她刚跟佟校长吵了一架，还把胡芳菲也骂了一顿，都气得不行，出去散心了，不在寝室里。”

卢南樵扑了空，却没立刻转身离开，问韩小梅：

“佟校长说，甘露的期中考试成绩作弊了，抄袭了你的试卷，是真的吗你不用怕，给我说实话。”

“没有！卢主任，这都是胡芳菲放出来的谣言！根本就没有的事，考试那几天时间紧张，我们俩都忙着刷题，谁都没有东张西望，考完了们回寝室对答案，错的地方都不一样，佟校长就是偏见，胡芳菲就是嫉妒，还污蔑我收了甘露的好处，就帮她作弊……”</p>

韩小梅一提这事就气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