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1 / 2)

傅缙今日归府, 要略早了一些。

楚玥沐浴而出,见他正端坐在窗畔的紫檀圈椅上,微微转动着右手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垂眸沉思。

长眉入鬓, 眼线浓长, 极俊美的侧颜,只对比起梦中的成熟内敛, 铁血冷漠,眼前的他锋芒展露,锐意逼人。

他还在成长。

也不知,最终还会不会成长到和梦中一样

她有些怔忪。

“宁儿”

傅缙闻声一回首,正见楚玥罩了件浅紫软绸长袍立在屏风侧, 乌柔的长发拢在一侧肩颈, 肤色如瓷,柔美婀娜, 正抬目看着他。

眸光盈盈,含水带露。

他一笑。

楚玥回神,自己也要努力成长的,不是吗

她微微回了一笑,缓步行来,正要在榻沿坐下, 谁知傅缙一展臂,便将她直接抱坐在腿上。

楚玥挣了两下要坐回去,只是他力气大得很, 还是被搂实在了。

她气结,打了他几下。

傅缙不痛不痒,由得她打,暗香浮动,美人出浴分外清晰,他伏身深嗅一口,沁人心肺。

“想什么呢罗庸的事”

楚玥索性不折腾了,没啥大用,这阵子她也算经验丰富,坐就坐吧,反正她也不会少块肉。

说到正事,傅缙直起身体,“嗯”了一声。

朝中党派众多,争斗极剧,有时一个小动静背后都有深意,由不得人不慎之又慎。

他拍了拍楚玥的背:“你稍等一等我。”

傅缙撩帘出了外间,把冯戊招了进来。

“传信给他。”

这个他自然是罗庸。

傅缙眸光微动:“留神之人事,不可局限于近期。”

冯戊领命匆匆而去。

回身,见楚玥立于门帘前,面微有疑惑,傅缙拥她回房,低声道:“罗庸早年,就投于贵妃门下。”

立起来太早了,可被人钻空子的时间就更长。

军需署。

新走马上任的少监罗庸,今日终于搬离了他待了四年的小值房,从东北角挪往正中位置。

上峰郭明拍了拍他的肩:“仲平在署里多年,办事一向细心,我也不用多说了。”

郭明心情看着很不错,笑道:“饷银核算,你多多费神,日后和刘阊商议着办事。”

原少监的主要任务就是核算饷银,此乃常事,只与刘阊多商议着办事,就有点出乎罗庸的意料了。

刘阊,也是少监,他是负责交接和清点饷银的人之一。

现行的军饷发放有两种形式合并,现银和粮米,各占一部分。至于哪边占比多些,视年景而定。所以,每次户部把军饷拨下,都需要仔细核对清楚数量,确定无误。

军饷发放,一环扣一环,核算方自然是要和清点方交涉工作,然后再将账册和军饷交给下一环,具体发放。

郭明让罗庸和刘阊商议办事,等于让他挑大梁了。

罗庸面露激动,忙一拂衣袖,长揖到地:“庸定不辱使命”

“好”

郭明垂眸看罗庸发顶,却毫无笑意,与他欣慰的语气是迥异,但一闪而逝,他很快笑着将罗庸扶起,拍了拍肩:“公务繁杂,我等共勉。”

郭明离开后,罗庸笑意略敛,垂下眼睑,遮住眸中思绪。

先前接到都督传讯,他惊疑不定,至方才,这疑心确确实实落到实处。

看似一切正常,但隐隐总有说不出的违和。

这么些年,他表现一直平稳,人看着老实敦厚,也就因为家中关系才被纳入贵妃一党。不懂钻营,也不讨好上峰,全凭资历走到今天。

这策略以前是很对的,他太清楚军需署水面下有多少三皇子一党的人,尤其上层。

本应是人家正努力着全部抓在手里的东西,现却突然主动让他这外人插一脚,虽表现得有意招揽,但他总觉得不大对劲。

罗庸心有成算,表面却不动声色,回身扫了乱哄哄的值房一眼,也挽起袖子一起收拾。

这些本是杂役干的活,但罗庸平和惯了,类似动作没少做,因此两个杂役也不觉有异。

他一点一点,将自己所有的东西都察看了一遍,并没发现异常。

他又反复思索近年接触的人事,寻找有可能被人钻空子的缝隙。可惜未果。

他又开始回忆旧年。

一连大半个月,罗庸几乎把自己的底细翻了个底朝天,连家人也反复询问过了,一无所得。

事情陷入僵局。

不知对方意欲何为,可自己却全无头绪。

反这段时日,郭明态度越发和熙,就连另几个已暗暗确定了是三皇子党的上峰同僚,都格外热情。

罗庸被纳入核心范围了,前能接触到以往所有账册,后能出入库房。

破绽究竟在何处

稳重如罗庸,也不禁暗生焦虑,勉强维持敦厚的微笑,他缓步下了从库房折返的马车,绕回值房去。

出了车马房,绕过放置文书宗卷的排房,他穿廊道而上。

刚要拐弯,忽他脚下一顿,回头瞥了身后排房一眼。

当年他初进军需署,不过一名小小的文书,抄录过无数宗卷公文,现在都存在面前这老排房内。

其实抄归抄,其实上面的内容全部不干他的事,他就是一个撰抄者,不错字就无碍。不过话说有错字,当年也被打回来重抄了。

这处其实没空隙可钻的。

但罗庸已无计可施,与其苦思冥想毫无线索,他当下打算,找个机会罢这老排房也翻翻吧。

但谁知就是这么一翻,却被他翻出了一点异常出来。

傅缙沐浴出来,见楚玥正倚在床头,若有所思。

“想什么”

温热的胸膛贴近,傅缙抱着她,楚玥回神:“想罗庸的事。”

一个月了,罗庸传讯没能察觉任何异常,他反越发受到重用,他本人都觉得违和。

越是平静,越感觉在酝酿着大事,也不知是针对罗庸本人,还是针对整个贵妃一党。

不过不管怎么样,若以罗庸为筏子,恐怕他们这些年往军需署费的心力就白费了。

诸人连日来都在议论此事,连带楚玥也十分记挂。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傅缙言简意赅,未知详情,先惊慌在前,此乃兵家大忌。

虽进展不利,但他一直镇定自若,沉稳一如平日。

这话很对。

担忧除了给自己带来弊端以外,毫无助益,楚玥点头,遂压下思绪,暂不想它。

“今儿可有想我”

照旧是要亲密,傅缙将人扑在枕上,俯身咬住她的耳垂,含含糊糊问。

楚玥想翻个白眼,这话常问她都不想搭理他。只她不说话,傅缙就轻咬了一下,她只好“想了想了”胡乱应他几句。

傅缙面露满意之色,笑着“嗯”了一声,又吻她的唇。

交颈缠绵,衣襟半敞,傅缙呼吸越来越重,正当他直起身体,要一把扯下身上衣裳时,忽窗下传来几声鸟鸣。

“咕,咕咕”

他动作一顿。

联络暗号,有急事。

楚玥半闭的眼眸立时睁开,忙坐起:“快去看看什么事”

她掩了掩衣襟,忙七手八脚替傅缙整理衣裳。傅缙翻身下床,立即披衣出了去。

片刻后,他回了屋。

“罗庸有急讯传来。”

傅缙言简意赅:“我已命人通知樊岳秦达等,你更衣,我们马上出去。”

急讯只是叙述表面发现,现才酉初,还早,他立即下令命诸人前来议事。

楚玥也是其中一员,傅缙直接带她就行了。

这点楚玥早有准备,她迅速换了一身深蓝色的扎袖胡服,傅缙单手抱她,轻轻一纵,无声上了房顶。

他从东书房方向,很轻易离开了镇北侯府。

风声呼呼,楚玥还是第一次这样飞檐走壁,很有些紧张,远眺一眼灯火璀璨的夜市,她抓紧傅缙的前襟。

傅缙紧了紧手臂,将她的脸按在自己怀里。

无需太久,吉祥巷就到了。

略略稍候,除去无法抽身的王弘几个以外,樊岳等人先后赶至。

“有什么新发现吗”

樊岳喘息未平,忙不迭问。

傅缙直接将讯报递给他。

樊岳接过:“今日,罗庸找了借口,翻查存放旧年公文宗卷的老排房。至傍晚,发现他旧年抄录的许多宗卷不翼而飞。”

罗庸抱着不放过一丝可能的心思查找排房,但谁知,真被他发现不对。

照理说,旧宗卷公文有遗失,并不出奇,奇就奇在他发现自己抄录的遗失有点多了。放在众多文书中不起眼,但细细辨认,却比旁人多出一大截。

罗庸当即觉得有异,一回家,马上设法传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