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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苏梦枕同江枫回到楼中准备离开的时候,杨无邪来报移花宫最新的消息。

――移花宫宫主突然消失,不知死生。

风秋偏向于他消失,而苏梦枕偏向于他已死。

风秋对这位前辈的印象实在是寡淡,她想了想,觉得应该是因为这位宫主从来也就没想过让风秋留下有关他的印象。他对风秋和颜悦色,纯粹是因为她是苏梦枕在乎的徒弟――除此之外,风秋觉得自己在这位宫主的眼里,和这世上存活着的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

或许连邀月和怜星在他的眼里,也同风秋没有区别。

风秋也不是不好奇苏梦枕这样一位正道人物为什么会和亦正亦邪的移花宫宫主是挚交,但苏梦枕也未曾说过太多有关江宫主的事,偶尔提起,也多是对他的评价――“肆意洒脱,出尘脱俗。只可惜有失常心,若不慎重对待,或为江湖之难。”

简单来说,苏梦枕和他做朋友,也不是纯粹的做朋友,也有苏梦枕担心不拉扯着他,会让他成为江湖一害――更糟一点,或成为金风细雨楼最棘手的敌人――这样的考量在内。

结合三年来她得到的所有信息,在到达移花宫之前,风秋勉强拼出了一副移花宫此任宫主的形象――一个根本摸不到喜怒,甚至无在乎生死的……非常人。

按照金风细雨楼的情报,这世上能让此代移花宫宫主身亡的意外应该根本不存在,风秋说看见他神情颓靡、身体欠佳――而修习了明玉功的人,也没那么容易染上恶疾,所以杨无邪对这事最后的推断――是江宫主无聊到了自己的头上,自己把自己搞到了濒死的状态。

起初听到这个判断的时候,风秋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信――毕竟她作为一个正常人,怎么也不能理解一个人可以因为无聊把自己主动往死里作。不是都说人有生本能吗怎么会有人主动的去试探死呢

可苏梦枕却好像一点都不觉得杨无邪的这个推断毫无道理,他在沉默片刻后,便带着风秋以及一众金风细雨楼的好手急赶移花宫――

风秋起初没回过味,等她快到移花宫了,也仔细将这三年的记忆细细琢磨了,终于回过了味。

一个能因为无聊作自己的人,你能指望他没有仇人吗

一个能不在乎旁人评价,在金风细雨楼风雨飘摇的时刻,根本不考虑的,只因苏梦枕这个人得他喜欢,就超越一般盟友所做的倾力相护――你能指望他在不高兴的时候,会有所顾忌,做事不那么天怒人怨吗

他活着的时候,坐拥移花宫,明玉功对外宣称八层――自然没有什么仇家敢上门。

但他突然消失,不管是真死假死,总有人要一探究竟,找能杀的动的报个仇的。

所以,苏梦枕带人披星戴月地赶路,其实并不是去试图挽回江宫主,而是去救移花宫,去救邀月怜星的。

有点明白了现在到底是个什么事态风秋有点不安,她有时候会这样,因为了解剧本的影响,哪怕故事早就不是按原定的轨迹再走了,她还是忍不住去担心……苏梦枕,他的身体,他的性命,其实也没安全到哪里去。

风秋忍不住低低叫了一声:“师父。”

苏梦枕听见了她的声音,他们本在策马赶路,苏梦枕回头瞧见了风秋满面愁容――他略缓了马,对风秋颔首,温柔说了句:“别怕,师父不会丢下你。”

风秋一愣,明白苏梦枕是误解了她的担忧。苏梦枕大约是以为她有感于江宫主对邀月怜星毫无犹豫的抛弃,陷他们于危机,因不安开口。――毕竟风秋在这个世界的身份还远不如势强的邀月,江家有钱归有钱,但可真是半点江湖势力,朝堂势力都没有。金风细雨楼撤手,在这风雨飘摇、都快混成红豆薏仁杂粮粥的世界里,光有钱而无自保能力的江家和风秋能不能活过明天都难说。

但风秋看着苏梦枕冷静的侧脸,又觉得他可能又是理解了她真正的隐忧的。毕竟只要他不死,风秋便不觉得江家会失去金风细雨楼的庇护。苏梦枕是怎样一个重情重义的人,风秋再清楚不过了。

她忽然有些感动,正要再喊一声,杨无邪打马经过她的身边,皱眉道:“都是少楼主了,怎么还这副孩子气。”

说着,杨无邪还教训了一句:“你让楼主少操点心。”

风秋:……杨叔,这次惹麻烦的是移花宫,真不是我。

就这么一路快马加鞭,等金风细雨楼赶到绣玉谷的时候,绣玉谷里长满的花草已全是被脚踏歪的痕迹,部分的花草上甚至还残留着血迹。

杨无邪观察了一番,回报道:“绣玉谷有奇门遁甲守门,估计是因着留下的血渍――没有尸体,说明来此地的人不少。”

苏梦枕道:“或是有懂此道的高手。”

移花宫可没有替敌人收尸的习惯。有血渍没尸体,要不然就是敌人强到能闯过移花宫的奇门遁甲,要不然就是成批来的。考虑到如今江湖各方势力的情况,杨无邪偏向后一种。

或者说杨无邪希望是后一种。

随着金风细雨楼也进入绣玉谷,绣玉谷如今的状况便也展现在了风秋的眼前。前方是没有尸体,但越往里,便渐有了尸体。不仅有尸体,甚至还很多。

风秋瞧得胃部一阵翻涌,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战场上。

杨无邪瞥见了她,对她低声道:“受不住就拿香包捂住鼻子,去后面一点,前面只怕会更糟。”

风秋缓了缓,深吸了口气道:“没事,撑得住。师父带我来就是见场子的,我要是见不了场子,不堕了咱们威风。”

她说着,还是从香囊里摸出了枚香片握手里,杨无邪见了,也不多说什么,拍了拍她脑袋,算是欣慰了。

他们一路向前,渐听到了人声,却不见刀柄。

风秋正奇怪呢,苏梦枕停下了脚步。

她好奇的走去看,便见移花宫的入口前,怜星一人立在入口之前。他的前方是数以百计的武林人士,这些人里,有些风秋甚至见过。所有人都没有动,都在风里似凝固了身形,他们或持兵刃,或屏气凝神等一个机会,风秋不用怀疑,只消怜星露出一星半点的破绽,这微妙平衡便会即刻打破。

风秋再往前看,便看见怜星脚下几乎练成路的尸体,他稍微有些畸形,往日里不愿示人的左手此刻也伸出了,指尖上沾染着猩红的颜色。她的右手看似不动声色的垂于身侧,但风秋熟悉移花接玉,她知道怜星已经做足了准备,只需有一人轻动,他那一掌便会运上十足的力击破来者的天灵盖。

就在这个当口,苏梦枕出现了。

他一出现,所有人都看向了他。苏梦枕一身病骨,这些年虽养起了一些,但仍显得清癯。他在这样紧绷的气氛里向前了几步,像是丝毫没察觉两方杀意,闲庭信步般走至了两方中央。

只是春日的风有些偏亮,他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露出袖中惊鸿一瞥的一抹红色,所有人便都猜出了他是苏梦枕!

能在这个当口回来移花宫,又能有这等修为自若的病人,自然只有近几年在江湖上声名鹊起的苏梦枕,金风细雨楼如今新一任的楼主!

众人的目光一时有所松动。

怜星的目光仍是冷的,哪怕在场所有人都因苏梦枕的到来有所松动,他却不曾移动片刻。

有为首的武林人士瞧了瞧金风细雨楼的队伍,开口试探:“敢问阁下来此何时”

苏梦枕道:“探亲、访友,不知各位可否给苏某这个面子。”

他这么一说,在场人的脸色少不得难看起来。可若非万一,众人仍是不想与金风细雨楼为敌,那人道:“我知道苏楼主惯来是讲义气重情义的人,移花宫曾救治过你,对你有恩,于情于理,你要报答这份恩情。”

苏梦枕没有开口。

那人便接着道:“但是苏楼主,重情重义,却也得分个明白。我敬重你为江湖做了不少好事,也为百姓们做了不少好事,若是旁事,你要我卖你个面子,自是可以。但这事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