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甚者,当年他父母被?害时,他极有可能就在场,原本也是要被?那两个妖魔所害的,只是后来侥幸活了下来……但双目已瞎。
如果是这样,那两个妖魔不?但害死了他的父母还弄瞎了他的眼睛……那这么多年来他对妖魔的憎恶仇恨与绝不?容情,便不?难理解,换了自己肯定也无法释怀,恐怕连带着会敌视警惕妖魔一辈子。
下一瞬裴焱便怔住了:而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妖界七皇子……
眸光不?自觉地有些?凝滞,裴焱心头微微一紧:虽说他知道自己原本是人,但数次听闻仙妖不?两立。不?论我内里是什么,于六界而言我终是妖,是妖界七皇子无渊……他如果真的和一只妖在一起了,可能对他毫无影响吗?
裴焱凝眸,目光恍然间沉了几分,后知后觉地想到:“他”和我在一起,应该是要承受来自仙界的压力?的吧?
毕竟孤尘仙君有山门,有师父……而我只是一个来自异世的孤魂,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可以舍弃。
所以事实是我和“他”在一起其实我什么都不?用?舍弃,因为本来也无。但是他……势必要面临师门的质疑、山门的质疑甚至整个仙界的质疑。
虽然他二人此刻还未走到那一步,但裴焱想到这里心下隐隐已有些?疼楚了。
若与我换魂的不?是一只妖,而是一个仙就好了。
坐榻上的仙人见他凝眸不?语,只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目光轻怔……下瞬想到什么,不?觉移开了回望于他的视线,微微偏过了头。“你在看什么?”
六月的晨光里,能看见窗前旭日清辉照耀下,白衣墨发的仙人耳廓微微染了些?浅色,绯若云霞。
裴焱见之一愣。
心旌一荡。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神罚那日,素月如勾,面前仙人刚刚竭力?恢复目力?的那一夜……自己俯身吻住他时的感触。
唇上微凉的触感在轻触那瞬便渡到了自己唇上,依唇而吻,时轻时重,自己能清楚地感受到他唇上浅薄的纹路,细腻无温。
脾性虽如水中寒石一样孤寒彻冽,双唇却?也同自己一样温软柔韧……像梨林里于二人面前落下的那片梨花瓣,带着微微的凉意,初吻无温,再吻如玉,温润柔软,似有异香,最?后缠绵缱绻,无端引人心悸。
裴焱突然涨红了脸:“我……我今日的刀还未练……我、我先?回去了。”说罢转身就走,急步离了。便似落荒而逃。
白衣仙人看着他快步退出南居,身影转瞬消失在眼中,神色恍怃。
清透如漪又朦胧似雾的晨光里,白衣仙人慢慢抬手?抚了一下自己的唇。
.
与此同时,学府苑桃林前。
裴焱走后随即抽到的人便是琼华公主,与她对战的“丙一”组另一“人”,好巧不?巧,又是下界神兽吼。
上上月的初次比武,琼华公主碰到这只下界神兽,把神符承受伤害的等级调到十,还是被?这只“兔子”吓得够呛……此次再抽到它?,琼华公主二话不?说,脚下轻点,着一身利落的劲装一跃至台上,看着对面跳上来的那只“兔子”,两只手?揉得咔咔直响:“嗯哼哼~本公主来报上次六界比武的仇了~!”
那垂着两只长耳形貌基本与兔子无异的下界神兽吼,拖着毛茸茸、胖呼呼的两条“兔子腿”、两只“兔子爪”,然后用?极其雄浑粗哑的中年男声道:“爷……爷不?怕你……人界的小丫头……你、你有本事……尽管放马过来……”
随后台上便响起雄浑“兔”嚎:“臭丫头你有本事放开爷的耳朵!!放开爷的耳朵!信不?信爷一爪下去挠死你!!”
琼华公主被?它?一只“兔子爪”抵在脸上,笑容嗜血:“本公主不?信呢,你已经挠了五、六、七、八……十几次了呢,还是没?能挠死本公主~”
下界神兽吼咆哮:“人界的臭丫头!你等着……等着……爷我……”
琼华公主没?等它?说完,拎着手?里“兔子耳”就来了个空中大回旋,随后摔“兔”、踩“兔”、掼“兔”,手?段极其残忍,场面极其血腥,观感极其惨烈。
六界众人咽声看着娇小玲珑的人界公主拍拍双手?,将残血的下界神兽吼扔在台上,然后优雅地牵起裙摆轻轻跳下了石台。“承让啦~”
神侍天祁看着棋盘所作的石台上,神符全红、“兔”毛零落的下界神兽吼奄奄一息地躺在台上,滞了一瞬,轻声念道:“下界神兽吼对战人界琼华公主裴棠华,琼华公主胜。”
横公鱼看着有点后怕,咽了个鱼泡泡偷偷转头看妖界九公主:“它?好惨哇,没?了法力?小小一只完全打不?过……鱼兄他妹你也是这样子的哇,一会儿除非抽到我了,否则换了别人肯定也要把你打成这样了哇。”
无忧翻起白眼:“你根本就打不?死,抽到你的人才是最?惨!我才不?要抽到你!”
横公鱼忍不?住睁着大大的鱼眼担心地看着她:“那你一会儿怎么办哇???又不?能认输和弃权,肯定要被?打得很惨很惨了……”横公鱼急忙去看剩下的同学:“要是能抽到一个仙子或者剩下来的公主就好了……肯定要比仙君或王爷什么的下手?轻哇!”
九公主殿下不?置可否。
下瞬便听神侍天祁高?声道:“请抽到‘丁一’组的两位于棋盘之上一战。”
无忧掌心里冷不?丁地亮起了金纹。
横公鱼看见,炸雷一样的声音马上在无念耳旁响起:“啊!是你了鱼兄他妹!!”它?随即转头便去找另一个“丁一”,鱼嘴里反复念着:“仙子!仙子!抽到仙子!!!”
下瞬便见人群中着一身浅色紧衣劲服的人界贤王踱步而出,凌空一翻跃至了台上。
横公鱼默默地咽下了一个鱼泡泡,转头去看鱼兄他妹。“不?是仙子……真的是个武功很高?的王爷哇……”
无忧却?很镇定,细长的小眉毛一挑,蹦蹦跳跳地往石台那边去了:“放心吧~我哥教了我绝招和一击必杀!看我的~!”
横公鱼睁着鱼眼看着她。“好的吧。”
下瞬众人便见失去了法力?的妖界九公主、原妖界大名?鼎鼎的白蛟大妖雪阳君,站在一人多高?的棋盘石台前,又蹦又跳……爬不?上去。
人界贤王站在台上,看着台下不?住蹦跳就是够不?到台沿的小女娃,一脸尴尬。
众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大哥哥,你能拉我上去么??”石台下,一身粉色小长裙的雪阳君终于忍不?住仰着头弱弱地向?台上的贤王问道。
众皆忍不?住笑叹,叹罢,齐声轻嚷:“贤王殿下快拉她上去呀!”“就是就是!”
人界贤王只得探出半个身子来把手?往下伸,才将又瘦又小的小女娃儿拉上了石台。
随后两人站在石台上,贤王看着对面说是白蛟大妖,却?只到自己大腿的小女娃儿,更是尴尬。
神侍天祁看着他二人道:“比武开始。”
贤王殿下握拳移步,同时内心里一遍遍地告诫自己:这是妖王第九女!原身是白蛟大妖!整个妖界都威名?赫赫的雪阳君!自己绝不?可被?她孩童般的外表欺骗!
想罢便肃声道:“雪阳君,得罪了。”
众人便见妖界九公主雪阳君一直低垂着头,只把头上左右两只细长的发辫露在了对面之人眼中,小手?一左一右紧攥着身上粉粉的小裙子,缩着身子一动?不?动?地等着对面的贤王挥拳过来。
“哎……”众人便都忍不?住叹了一声,撇开她白蛟大妖的身份不?看,他二人站在台上分明?就是一个小女娃儿和一个年轻力?壮的青年公子啊。“实在不?忍心看……”
贤王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准备,移步挥拳到小女娃儿面前,硬生生止住……实在挥不?下去。
内心十分艰难:本王为何?就没?有方才吾妹的狠绝气势?
他一停下来,站在他面前的雪阳君便动?了,轻轻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眼眶里竟已有眼泪在不?停打转:“贤王哥哥……你真的要打我吗?”
贤王:“……”
众人如遭暴击,啧声不?已,私议声此起彼伏。
“我是下不?了手?的……”
“我也是啊。”
贤王尴尬不?已,试着跟她讲道理:“雪阳君殿下……并非是本王要打你……是上神这锻体比武的规则就是……”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待到贤王甫一俯身下来,便闻面前一身小粉裙的小女娃儿轻喝出声:“猴子偷桃!”
同时一只小手?“唰”的一声朝自己某处伸来。
一抓,一拽。
剧痛。
人界贤王的脸色迅速涨红、翻白……紧捂腿间,瞬间倒地。
神符“唰”的全红。
众人默。
神侍天祁也默。
过了好半晌,神侍天祁才似终于回过神来,语声干涩地念了:“人界贤王裴烨华对战妖界雪阳君无忧……雪阳君胜。”
“本……本王要是不?举了……”最?后那贤王殿下被?抬下石台来的时候,双目幽恨含怨地瞪着那蹦蹦跳跳走远的白蛟大妖道:“绝……绝不?会放过你……”
等到锻体比武全部结束,陆季疵和君怀远鼻青脸肿的回了天境院。
一个被?人界岚王打的;一个被?北恒洲冰姬公主打的。
好在离了那棋盘石台法力?复归,二人都已服下固体培元的仙丹,只需再等少许一身皮肉伤便当痊愈。
同时二人心下均暗暗下了决心:日后定要好好习武锻体!
但一入天境院,二人便被?立身院中的白衣仙人唤住了。“你二人随我来。”
南居内。陆季疵与君怀远肃面凛色、正襟危坐地看着圆桌那头的自家师叔。
静坐已久,陆季疵看着对面迟迟没?有开口的白衣仙人,忍不?住主动?问道:“不?知小师叔叫我二人过来是为何?事?”
孤尘仙君面色平常,唇间动?了动?……还是无声。
君怀远:“……”
陆季疵:“……”
“倘若有人……”又过了半晌,孤尘仙君终于开口道:“……私下对你做亲密之事。却?不?诉与你,是因何??”
“啊?”君怀远一愣。
陆季疵也是怔目,随即低头轻咳。
万万没?想到,小师叔有一日竟也会寻他们过来相询感情之事………………………
咳罢,陆季疵抬头来一脸寻常之色,语声恭谨地问了:“那……小师叔感觉如何??”
孤尘仙君蹙眉:“什么感觉如何??”
陆季疵轻了声:“他做亲密之事时,小师叔心中是何?感受?”
君怀远还未及从?“小师叔询问他们这种事”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此刻再听到自家师兄所问,便只知转目愣愣地看着他们:我是谁我在哪我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孩子我为什么要听这些??
“我……”方说出这一字,下瞬孤尘仙君便回过了神来,立时冷面道:“并非是我自己之事,与我无关,我只是好奇一问。”
陆季疵:“……”
君怀远:“……”
行吧。
“那人感觉……”孤尘仙君转目避开了两人视线,踌躇许久,语声极低地答了:“……不?厌。”
陆季疵与君怀远同时怔目,一双眼懵懵愣愣地看着自家师叔微微染上了些?许赤色的双耳……心下皆是大震。
有朝一日竟能看见自家以煞名?闻名?六界的小师叔、有妖魔煞星刽子手?之称的孤尘仙君露出这样一副赧然耳赤的模样……
君怀远顿时抓心挠肝了。“所以无渊殿下都对小师叔做了什么亲密的事?!”
耳上的赤色瞬间更重,白衣仙人倏然立起,语声幽冷:“谁同你们说是他了?”
随后语声一滞,他又道:“我也说过并非是我自己之事,做的人也并非是他,你等不?得妄测。”
陆季疵:“……”
君怀远:“……”
行吧。
“如果小……如果那人不?厌,他二人便应是情投意合……”陆季疵斟酌着对面前仙人道:“做些?亲密之事……也并非不?可。”
说话同时,心中思量:难道小师叔此刻才想到名?分未定便行亲密之事有所不?妥?想在回山前寻个说法日后用?以解释?或者是他与无渊殿下如此迟钝……已然行过亲密之事仍不?能明?确二人心意?不?至于吧?
孤尘仙君闻言便冷道:“我没?问能不?能做,我只问行事之后他为何?不?说!”
君怀远想也不?想道:“害羞呀!做都做了,这种事又有何?好说!”
下瞬看见白衣仙人睇目而来的视线,君怀远又立时垂首缩成了鹌鹑,恭声回:“回小师叔……师侄只是随口一说。”
陆季疵轻言道:“私下对小……对那人做出亲密之事,后又不?说。”
陆季疵沉忖着分析:“行亲密之事,定然就说明?他对那人心中爱慕,想要与他行亲密之事……至于做了却?不?说,便是不?欲让对方知晓,至于为何?不?欲让对方知晓……一者许是不?能明?确对方心意,害怕自己被?那人拒之、甚至厌弃,所以隐瞒不?说;二者许是不?能明?确自己心意,亲密之事只是一时冲动?而为,自身仍在犹疑,所以未及诉出。”
孤尘仙君愣:“一时冲动??”
君怀远马上安慰自家师叔道:“既会冲动?,证明?他心中定是喜欢小……那人的!只是脑子不?清楚,碍于仙妖之别什么的,还没?来得及想清楚以后的事也说不?定!”
陆季疵便咳,抬头看着白衣仙人道:“小……那人既不?反感他所行亲密之事,想必心下对他已有意,如能十分确定对方亦对自己有意……不?如主动?相告。”
倏然静默。
半晌后,屋中不?染纤尘的白衣仙人轻言问道:“若只能明?确自己心意……难以明?确他对自己可也当真有意,亦或只是看作挚友……该如何??”
君怀远都想翻白眼了。
都对小师叔你行亲密之事了还不?能明?确他的心意?!挚友?!谁谁挚友还行“亲密之事”?!那是哪门子挚友?!
心下又忍不?住要叹:小师叔竟也有这样茫然慎微的时候……
陆季疵看着面前仙人良久,便道:“那小师叔不?如就先?明?确了他的心意。”
孤尘仙君怔声:“如何?明?确?”
“是挚友还是情衷……是一时冲动?还是真心所喜……全可看他对小师叔有多在意。”陆季疵诚挚道:“情之所衷是骗不?了人的,也骗不?了自己,因为心之所喜,他的一言一行都会有意无意透露出对那人的独占与恋慕,最?为明?显的,便属‘护’与‘妒’。”
白衣仙人微微怔色。
护……与妒?
作者有话要说:仙君,不要作死,你老婆很容易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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