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茜娘的屋子布置的极为雅致,李静宜也不客气,直接在上首坐了,看着暖红服侍着秦茜娘坐下,又拿了厚厚的靠垫垫在她的身后,才道,“看你的气色,应当是没有什么大碍的,不过既然太医来了,就请他先给你诊个脉息,有什么事,咱们一会儿再说。”
……
京城里的许多人家,都有各自调理身子的方子,秦家女儿亦是如此,郭太医来过之后,也只是诊出郁结于心之类的症候,开了些安胎的方子,便被欢声礼送出去。
等屋里只剩下她们几个了,李静宜才道,“表妹说一说,你如今怀着王家这一代头一个子嗣,原该是事事顺心如意的时候,到底是什么事叫你闷闷不乐,连肚子里的孩子也不顾了”
李静宜看了一眼吕太太,“你只管说出来,亲家太太一定会为你作主的。”
秦茜娘下意识的用手抚着肚子,她肚里的孩子已经快七个月了,每天她都能感觉到他在自己肚子里踢自己,甚至看到肚皮上鼓起圆圆的包,乳娘会告诉她,那是孩子的小屁股,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孩子,若生下来是个女儿的话,就会像她的姑母,姑祖母一样,甚至都不能睁开眼睛看一看她的母亲,就会被溺毙,秦茜娘心如刀绞,她站起身跪到兰太太面前,“娘,求娘接女儿回去吧,只要能保住女儿肚里的孩子,女儿便是被休,也心甘情愿。”
“茜娘,茜娘快起来,地上凉,你身子弱,”兰太太鼻子一酸,眼泪就下来了,王家的事太耸人听闻,她不敢提,而且女儿终究是王家妇,“亲家太太,不如这次就让我将茜娘接回去住上些日子,她在娘家有我,有姐妹们陪着,身体自然会好转的。”
接回去只怕一接回去,孩子不生出来是不会回来的,而且秦茜娘现在就为了个没出世的孩子,不惜跟夫家撕破脸,吕太太可不认为将来她会为已经出生的女儿忍气吞声,“瞧亲家太太说的,王家又不是请不起大夫帮着茜娘调理身子,再说了,府上刚办过喜事,茜娘大着肚子回去再冲撞了,不好不好。”
“之前将茜娘禁足,也是因为她不该不守妇道,冒犯了自己的夫君,既然亲家太太跟郡主都来了,咱们把话也说开了,我们王家也不是那等揪着小辈过错不放的人,咱们两府是结亲,又不是结仇是不是从今儿起,过去的事儿就翻篇儿了,茜娘好好养着身子,我跟你父亲还等着抱孙子呢!”
当年自己知道了女儿是为什么没的又能如何还不是咬牙忍了装作不知么而自己的姑母,想来也是这么熬过来的吧,她们都能熬过来,秦茜娘又不什么不能的这年头新生儿养大不易,谁家还没有夭折过几个孩子这孩子要是有福,就脱生个男胎出来,自然是王家的长子嫡孙,若是个女孩儿,只当是她没有父母缘就是了。
秦茜娘婆婆皮笑肉不笑的脸,冷冷道,“若这一胎没有生下孙子而是个孙女呢是不是也像婆婆当年那样,连孩子的面都没有见过,就被扔到了溺桶里”
“你,你胡说什么我看你是疯魔了!”吕太太一拍桌子,打断秦茜娘的话,“你听谁胡说的根本没有的事!”
“是啊,人在做,天在看,这胡说八道将来是要下拔舌地狱的,不过么,有些人连亲生骨肉都敢残害,拔舌地狱自然是不在乎的,”秦莉娘不是善茬,更不会容许这种狠心婆娘在秦家人面前拍桌子打碗儿的。
李静宜从欢声手里接过一张白宣,“吕太太,妹夫的长姐是在寅午年八月十七夭折的吧好像是说当时孩子哭声极大,只是哭了几声,就没音儿了,”
她抖抖手里的宣纸继续道,“吕老太太是先生了王大人,一年之后,又坐了胎,可惜啊,当时都说怀相极好,一准儿又是个儿子,没想到落地却是个女儿,竟也没养过一天,夭折了,”
李静宜看着吕太太摇摇欲坠的身子,含笑道,“令祖王兰阳,举人出身做了青要县令,娶妻山东宫氏,算是您的福婆婆,也是头一胎女儿没养住,嗯,”
李静宜接着要往下念,“王大人的曾祖王氏讳明的,娶妻……”
“别念了,别说了,”吕太太再敢听不下去,颓然倒在儿媳毛氏身上,却不想将已经吓呆了的毛氏压倒在地,吕太太也顾不得从地上起来,仰着头道,“这些都是假的,没有的事,就算是王家曾经有女儿夭折,可是谁家没有夭折过孩子,瑞和郡主,你不是也是怀胎不到三个月,就落了胎么!”
李静宜看着气急败坏的吕太太,微微一笑,“是啊,我也是怀胎不到三月,被当时的婆母胡氏下了落胎药,生生落掉了腹中的胎儿,而胡氏,也因为这个,被皇上褫夺了诰命,如今关在荣家的庄子里,终日见不得天日,所以么,这扼杀亲生骨肉的事,死后会不会有报应我不知道,活着那也是一定会有现世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