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智口喧佛号,轻甩僧袍,雄浑的真炁如同江水拍岸而来。方斯年手捏法印,身如坐鹿,同时吐佛家真言咒:“南无离怖畏如来!”
手印、身印、口印合归于一,金姿玉相,自有莲华绽放!
袍袖交击!
灵智心中大定,果然如他所料,此女的菩提功精纯的可怕,正好从她身上找出突破的法子。方斯年没被击退,反而被强大的吸力拉扯着往灵智飞去,眼看着要落入他的手里,锦瑟五十弦组合成枪,破开丈余,准确无误的刺在灵智和方斯年气机牵引的最薄弱处。
锵!
灵智还做不到无视三品高手的攻击,尤其元沐兰的功法霸道凌冽,和佛门功法天生相克,只好放开方斯年,袖袍一舒一卷,荡开锦瑟。
元沐兰抓住方斯年,退回了原位,锦瑟枪尖指地,仿佛千军万马聚拢其后,随着一声令下,踏平眼前的任何阻碍。
杀气凛然!
“公主,这位居士天生佛骨,对佛门至关重要,你真要插手不成?”
元沐兰沉声道:“师父要我带她来永宁寺听大和尚说法,可不是要给大和尚留下当徒弟的……”
灵智垂眉,道:“老僧非是要强留,只是怕她沉溺俗世,沾染了尘埃,误了这百年不遇的道心佛骨,岂不可惜?”
元沐兰冷笑道:“我看不是她对佛门重要,而是对大和尚很重要,对不对?”
此言直至本质,灵智正是看中方斯年身怀最纯粹的菩提功,在这个年纪突破四品,若无受想灭定功为辅佐,那绝无可能。他当年偶然得到安般守意经残卷,从里面悟出御意至得无为的真诀,这才在那么多修习菩提功的同门中脱颖而出,架空昙谶,独掌佛门,成为北魏的国师。
然而残卷毕竟是残卷,他的受想灭定之法并不完善,先天真炁就像白玉微瑕,总是无法功行圆满,徘徊一品山门外,至今无法比肩元光,更遑论超越。
如果以前,他还不算急切,可自从嵩山道人康静被崔伯余举荐入朝,妖言迷惑圣听,使得皇帝这些年逐渐的开始偏重道门。再看看南朝佛门的遭遇,这让灵智如坐针毡,夜不能寐,所以方斯年的突然出现,就像佛陀赐给沙门的礼物,以助他突破大宗师,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当着元沐兰的面,固然吃相难看了点,可总比将来没得吃好!
既然撕破了脸,灵智也不再客气,道:“公主,她从南朝而来,或许是奸细,你如此维护,别给大将军招惹祸事……
元沐兰收了锦瑟,护着方斯年缓缓后退,道:“知道为何父皇愈加重用康真人,而疏远大和尚吗?像这种离间天家骨肉的蠢话,绝无可能出自康真人之口!大和尚守着天下无双的永宁寺,以为释教独尊,高高在上太久了,竟为了一个小小的女郎得罪大将军和我,岂非不智?”
“阿弥陀佛!”灵智道:“公主有没有想过,为何大将军让你带她来此?正因大将军知道,她对本寺太过要紧……”
“哈哈哈!”元沐兰飒爽英姿,玉立之时,犹如松柏挺拔孤直,终于对灵智露出不屑的笑意,道:“大将军何许人?若要问山门,一刀可破,哪像你处心积虑的求借外力?”
灵智默然。
退出精舍,元沐兰低声道:“快走!”两人不敢迟疑,出寺后纵马直回大将军府,元沐兰说了遭遇,元光正在写字,叹道:“灵智的菩提功有缺陷,远没有方斯年这般圆润无碍,我让你们去永宁寺,既为成全方斯年,让她听灵智说《涅槃经》,找到成为大宗师的路;也为了成全灵智,让他从方斯年身上有所悟,以破开桎梏……只是没想到灵智身为僧主,竟卑劣至此……”
“可见他被康静压制的多么厉害,早失了镇定和气度。只有成为大宗师,才能重新得到父皇的青睐,所以不择手段,连颜面都顾不得了!”
元光摇摇头,似乎不愿再过多的评点灵智,转头对方斯年道:“平城你不能待了,现在就离开,路上小心,南归之路不会平坦。”说完随手写了个字,折叠起来交给元沐兰,道:“派人送给灵智,你送方斯年出城,告诉她该注意的地方。”
元沐兰接了过来,道:“师父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方斯年再次跪拜,道:“此次北上,承蒙大将军点拨,斯年感激不尽。”她和元光虽没有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跪拜理所应当。
元光目光柔和,道:“去吧,好生活着,这江湖,以后是你们的了!”
离开大将军府,元沐兰吩咐随从把元光的字送到永宁寺,亲自护送方斯年到平城郊外,叮嘱道:“有了师父的手信,灵智不会再出手,可佛门势力庞大,大抵有三到五个小宗师,最可能出手拦阻你的应该是灵智的第七徒,名为左溪,此人的武功大开大合,伏虎搏鹰,最有杀伐意,你要千万小心。”
“嗯!”方斯年满不在乎的道:“我记下了,公主不必担心!”
元沐兰指着前方的并州大道,道:“别走水路,太容易被找到,你沿着此道南下,多走山野荒僻之处,更方便避开追兵。”
北魏立国之后,大力修缮道路,其中最主要的是往南的并州大道,可直达中原腹地,和往东去的定州大道,贯通河北平原。
“告辞!”
“保重!”
元沐兰目送方斯年骑马消失在夕阳的尽头,心里突然觉得世事无常,谁能想到,当年在钱塘生死相搏的双方,会有这番奇怪的际遇呢?
徐佑,这次算我还了你的人情,
下次再见,切莫忘了,请君为我阶下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