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分三重,皇城,京城和郭城,
郭城的南郊,有一座燕春楼。
这座声名遐迩的青楼或许不是北国最大的,可一定是最吸引胡人贵族的所在,歌姬舞姬都是自幼从江南运来的美人,经过多年精心调理,就像是生长在大漠黄沙里的娇嫩红菱,不仅颜色好,而且更水润。
物以稀为贵,平城的粗鄙养不出来的女郎,燕春楼里应有尽有!
穆梵随元沐兰回京后,也是深居简出,今夜应朋友之邀来燕春楼赴约,正酒酣耳热之时,楼下大堂突然嘈杂起来,然后看到楼祛疾带着三十多名江湖高手闯进来。
“穆兄,怎么办?”
朋友脸色苍白,显然知道楼祛疾和穆梵之间的恩怨,他的身份不够八姓那么尊贵,无意也无力牵扯进这么大的纷争。
铮!铮!
跟随穆梵的部曲们全部拔出腰刀,个个严阵以待,做好了拼死护主的心理准备。不过人名树影,楼祛疾是五品小宗师,没人敢说能在他手下撑过十招,护不护得主人,且听天由命吧。
穆梵反倒气定神闲,安慰朋友,笑道:“添双碗筷,还能怎么办?你放心,楼祛疾的胃口再大,我也喂得饱他!”眼睛扫过部曲,斥道:“刀子都收起来,整日打打杀杀,成何体统?这是平城,不是边镇,不是洛阳,谁敢无法无天?”
朋友哭丧着脸,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想要离开更是不可能,那样就把穆梵得罪狠了,说不定真要出了事,穆氏还得把气撒到他的头上。
“穆兄,楼祛疾来者不善,依我拙见,不如先避一避,我知道后面有侧门可以离开……”
“临阵脱逃,在战场上可是要杀头的!”
老兄,你是不是打仗打傻了,你告人家通敌,这是置人于死地,人家岂能容你活着?
楼祛疾到处笼络江湖人士,虽然做的隐秘,可大家都是圈子里的人,多多少少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他真的敢对八姓子弟动手。
不要命的人,你还跟他讲道理?
与此同时,离燕春楼两个街巷的地方,数百骑紫衣戎服的内侯官正严阵以待。接到线报,皇鸟手下最得力的灭蒙之一契革神色冷峻的挥了挥手,马蹄阵阵,如雷奔腾,迅速包围了燕春楼。
无论如何,不能让楼祛疾杀死穆梵!
“各队守住路口,架好弓弩,若有人以武力突围,杀无赦!”
五十名武功精湛的内侯官随着契革冲进大堂,粗暴的驱逐里面的所有客人,有些仗着身份的达官贵人不满的叫嚷喝骂,却被契革毫不留情的用鞭子抽打着赶了出去。
内侯官的权势,凌驾于百官之上!
不一会,人声鼎沸的燕春楼变得冷冷清清,契革踩着楼梯,身子壮实如山,发出咯噔咯噔的震动声,踹开房门,里面双方正在对峙。
刀剑如林,光华耀目,寒气逼人。
“楼将军,你要干什么?”契革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双方中间,直接问道。
楼祛疾看也不看契革,冷冷道:“我要干什么,灭蒙看不出来吗?”
“刺杀朝廷命官,可是死罪!”
楼祛疾不屑的笑了笑,道:“契革,你靠着给皇鸟舔腚才爬起来的贱奴,怎知八姓的尊贵?就算今日我杀了穆狗,也不一定会死,你信不信?”
契革出身卑微,因天赋出众,受皇鸟的赏识,成为侯官曹用无数钱财和顶级功法喂出来的小宗师之一。
他自幼备受凄苦,心理有些畸形,长大后极度痛恨贵族,凡是内侯官经办鲜卑贵族的案子,抄家灭族,株连蔓引,别人不愿干,他干,别人不敢杀,他杀,在贵族圈里臭名昭著,但也得到了皇鸟的信任和重用。
“贱奴……多少年没听到这两个字,我竟然还有些怀念……”
契革脸色平静,抽出缚在背后的双锏,浓烈的杀气弥漫开来,竟让房子内很多人手脚发颤,几乎连武器都拿不安稳。
正当所有人屏住呼吸,等待生死宣判的时候,楼祛疾哈哈大笑,道:“穆兄,瞧把契革吓的,都说他身上的血腥气,可让小儿止啼,没想到胆怯犹如妇人!”
嗯?
什么情况?
齐刷刷的目光盯着穆梵,只见穆梵也笑了起来,道:“灭蒙,楼兄是我约来的,今夜我们打算杯酒泯恩仇,又请了江湖上这么多英雄好汉来做个见证,却怎么惊动了内侯官?”
契革饶是心坚似铁,这会也有点坐不稳了,道:“穆将军,有我在,不必惧怕楼祛疾,我奉皇鸟密令,定会保你周全……”
“灭蒙此言差矣!我和楼兄是多年好友,牧守豫州时又是同僚,那可是过命的交情。虽然后来发生一些事,彼此间有些许误会,但是元大将军攻下洛阳后抓了楚军的不少俘虏,经过审讯,已经逐步查清,是秘府窃取了机密情报,跟楼兄无关。”
契革惊的,道:“既然查清,为何不向朝廷禀报?”
“我写了奏章,已交给公主,再由她转呈主上。兴许是主上最近要处理亲征之事,没空管这些小事……不过灭蒙也不用急,等主上亲征回京,总得重新审理此案,到时就真相大白了。”
契革眼前发黑,后心冰凉,知道落入了楼祛疾的算计。
只是,他还没想明白,楼祛疾和穆梵演这一出戏,究竟想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