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狩真闭着眼,灼亮的火光依然在视网上闪烁,火舌贪婪舔过全身,像锋利的剃刀刮过,一遍又一遍……
刺痛令他想起支野,想起他离去那年,死死攥紧自己的小手,抖索着,硬生生掰断了指骨,“咔嚓——咔嚓——”一根接一根。“要是你连这点痛都撑不住,就放弃支氏,放弃祖先的使命!”
那时他冷汗满头,始终一声不吭,像一头被铁链捆绑的雏兽,遍体鳞伤,可毛还竖着,獠牙还呲着寒光。
烈焰汹涌起伏,炉膛像一锅沸腾的滚汤,身旁的谢咏絮发出轻微的喘息。支狩真无声垂下头,嘴角露出一丝悲哀的笑容。
其实撑不住的是支野。
看不到希望的使命,只会让人绝望。
支野死去的那一年,他得到了想要的解脱。而他的儿子,却要继续撑下去。
支狩真竭力睁开眼,比起耀眼的火焰,焚烧过后的灰烬才叫绝望。他曾在支野、巴狼、赵蝶娘、冬雪的眼底,望见过那样黯淡的灰烬。
可他也想大声地叫痛!
灼热的火光中,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伸过来,轻轻握住他的手。
少年的心忽而就平静下来。
小安子,你他娘的别忍了,快点叫吧!谢玄疼得龇牙咧嘴,欲哭无泪,苦苦撑着不发声。突然间,一把粗长的火钳伸进炉膛,夹住谢咏絮,抽出来放上砧子。独眼巨汉抡起大铁锤,“砰!”狠狠砸上谢咏絮,火星迸溅,一丝混浊的轻烟飘出,谢咏絮禁不住发出一声低哼。
“叫你们这些贼子偷俺的裙子!该打,该打!”独眼巨人一边抡锤打铁,一边快活地大吼。
深潭上,青衣女子笑了笑:“他们虽然吃了一点苦头,却能籍此炼造肉身,锻打出血肉里的杂质,提纯体内精元。连同他们的识海也会去芜存菁,受益匪浅。”她移开目光,玉手轻掩嘴角,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多谢前辈成全。”嵇康欣然道,“时辰尚早,不如我为前辈奏一曲最拿手的广陵散?”
青衣女子目光盈盈流转:“本座想听一曲,能令我从此心有牵挂的曲子,你可以么?”
嵇康微微一愕。
“纵然是琴中仙,也有弹不出的曲子哩。”青衣女子轻叹一声,水袖一抖,漫天洞窟纷纷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