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孙承宗却并不领受刘宇亮的揖礼,却意味深长、忧心忡忡的说道:“季龙兄,你打算亲自领着这五千人马出关北上吗?”
让他带着几百家丁去送死固然是不切实际的,但若是手中有了五千精锐甲兵,情况便又该另当别论。此前锦州之行,让他见识了李信的“进退袭扰”战术。只要出了关,就算不能与锦州城外的鞑子大军决战,能在暗处骚扰其后路,使其军心不稳,只要能拖住代善,拖的他失去了耐心,便是大大的成功。
“自当亲自赶赴锦州,说实话,宇亮还真有几分放心不下锦州哩。”
刘宇亮手捋斑白的胡须,说起这话来又似乎陷入了回忆,想起了他在锦州城监工的日子,说起来锦州城有一半的工程都是出自他这刘监工之手笔呢。如果锦州能借此与鞑子抗衡,守个半年一载,他刘宇亮也算脸上有光啊。
“季龙兄勇气可嘉,只是关外的鞑子却不必与之一战,你只需由西部的山地绕行过去,虽然走的慢些,却是最安全的。”
刘宇亮陡然发现,孙承宗居然在给他出主意,这和此前的塞责敷衍完全是两种态度,心下奇怪却是不知该从何问起。
“如此多谢阁老提点!”
刘宇亮谢过孙承宗以后,便着拿着孙承宗的手令去行营调兵。孙承宗拨给刘宇亮的五千甲兵全部是他最亲信的精锐,得了阁老的手令之后,连一句话都没有质疑,便无条件的服从了军令,整军备战随时准备出征。
刘宇亮心急如焚,已经等不到次日一早再走,当日下午整军完毕之后,便决定即刻出发启程。孙承宗更是亲自来到西门相送,一番话别之后,刘宇亮不顾年老体衰翻身上马,决定踏上他自己所选择的征程。
“出发!”
随着大手一挥,气沉丹田的一声骤喊,五千甲兵霍然开动,缓缓加速向西而去。
孙承宗目送着刘宇亮,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又是苦笑,又是叹息。与其一同相送的城中官员军将们,谁都不知道这位阁老的心中所想,只是满怀悲悯的看着那逐渐远去消失的五千甲兵背影。
“报,有圣旨!”
就在五千甲兵荡起的烟尘还在空中乱舞之时,有南而来的天使到了,还带来了圣旨。孙承宗的眉头跳了两下,官员们发现孙阁老似乎并没有迎接圣旨的欣喜与激动,恰恰想法,他的眼睛里居然满是忧虑。
孙阁老在忧心什么?官员和军将们私下里议论纷纷,很快他们的话题便转移到了这份圣旨究竟带来了何等的消息上。
本来恭迎圣旨是需要沐浴更衣,摆案焚香的,但眼下是战场,一切从权。按照惯例于战前只需就地接旨便可以了。
孙承宗在家丁的搀扶下,跪倒在地迎接圣旨,他身后的官员军将也跟着跪倒了一大溜。
“臣孙承宗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一兵一卒不可出山海关半步!”
圣旨绝大多数的内容都是反复啰嗦一件事,那就是山海关重要,不可冒然行险,直到最后才算图穷匕见,严禁山海关内的明军不得有一兵一卒出关才是重点。
那宦官才刚刚宣读完圣旨,孙承宗身后跪了一片的人群里便有一人陡然道:“孙阁老,刘阁老带着五千甲兵刚走,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孙承宗神色严峻,回头扫视了一眼,想要看看是谁说的这句话。但是看到孙承宗态度如此,所有人在他目光扫过之时,都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生怕被抓了典型,到时候难免会吃不了兜着走。
“刚才是谁说的?站出来!”
孙承宗声音冰冷的问道,音量不大停在官员军将的耳朵里却是惊的大气都不敢多出一下,谁还敢站出来领罚?那传旨的宦官显然也听到了官员之中不只是谁喊的那一嗓子。
“阁老快起来,若是闪着您老,奴才可没法向万岁爷交代啊。”
“天使不必多虑,老夫自由决断,还请天使入城歇息!”
孙承宗说起话来不怒自威,那宦官也仅仅是问了一句便不再多言,客客气气的与之想让了一番便入城去歇息,但心里却记下了这一桩事,提醒着自己,等回去了定要如实禀报万岁爷。
看来这孙阁老是宁可违背圣意,也要帮那李信一把,还真让张阁老猜中了。想起了临来时张四知的提醒,那宦官不由得暗暗庆幸,若不是此人提醒,没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自己便可能与那孙承宗起了冲突也未可知,到时候万岁爷责罚谁,还真就难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