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闇闇,惟时何为?
阴阳三合,何本何化?
——《天问》
……
‘帝夋到底想做什么?’
大荒东南域,九荒城之南的大泽上空,一朵白云静静飘过,离着水面不过数十丈高。
前方不远,就在大泽边缘,是连绵不绝的营帐。
这里是人域临时设在东南的‘辎重营’,不只存放了大批仙甲法宝,更有数之不清的灵石、丹药,以及大批的援军。
大泽之中也被铺设了【逸灵大阵】,其内蕴藏的水之灵气,不断被抽取出来,朝北面送去,提升着方圆数千里内的灵气浓度。
对于和天宫的大战,人域早已有一套完善的应对之法。
且每隔一段时日就出现的凶兽潮,也让人域上下保持着旺盛的斗志。
对内,修士们可能会唯唯诺诺,但对外铁定是要重拳出击。
且看那白云之上。
吴妄摆了一张矮桌、一只蒲团,此刻正托着下巴坐在那,自饮自酌自思索。
天帝帝夋喜欢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享受着高高在上的快感;
而且东南域今日这般局面,很有可能并不是天宫临时起意,而是帝夋早有计划,在谁都看不到的层面不断推进。
“还是差了层次。”
吴妄喃喃自语,抬头瞧了眼身后站着的鸣蛇,又在心底赞叹了声。
这些古神别的没研究,就研究如何掌控生灵和弱小神灵了。
自己凭借星神之力对鸣蛇施加了神咒之后,鸣蛇从内到外看似没有任何变化,但吴妄能明显感觉到,这凶神的一切都在变化。
到如今,她一切思考的,都围绕着‘主人’二字。
这件事对主人是否有利、这个强者是否是主人的敌人,甚至,鸣蛇通过乾坤神通开始挪移时,都会考虑挪移产生的撕扯之力,主人能否承受。
等等。
就是亲生父亲、不,亲生儿子,都不可能考虑的如此面面俱到!
而只要不涉及到无妄的任何事,鸣蛇依旧是异兽与凶神的思维,看待人域也好、看待天宫也罢,都有一种骨子里散发出的冷漠。
这算什么?
冷与热的交织?
吴妄扭头看向鸣蛇,托着下巴出了会神。
鸣蛇目露思索,却并未避开吴妄的眼神,坦然接受着主人的注视。
她平日里的打扮,也被林素轻改变了许多;
今日的凶神鸣蛇穿着一袭黑色长衣、其内套着黑色的长裙,那曾被季默拼死‘称赞’过的腰身被紫色宽腰环束缚。
鸣蛇表情始终有些冷淡,那对修长的眼睛,是她人形时,最容易被记忆之处。
此刻她梳着人域多见的云鬓发,却没有增加多少柔美,只是让她一眼看起来,不至于太过凶悍。
这般凶神,夸她是否貌美都落了下乘。
她掌握着一定程度上能改写局部斗法的力量,这也是吴妄当时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收服而不是打杀的唯一原因。
伪乾坤大道,实在是太香了。
吴妄心绪起伏不定,注视鸣蛇的时间略长了些。
“主人。”
鸣蛇突然道:“若是主人需要做一些不想让殿下、仙子、素轻姑娘知晓的事,请直接下令。”
吴妄:……
看来他确实该反思反思了。
怎么在自己手下眼里,自己竟是这般形象!
咳,还不都是季默害的!
“大长老的云镜术心得,可掌握熟透了?”吴妄温声问着。
鸣蛇尽量用轻柔的嗓音回禀:“主人,那些我已掌握了,并与我的神术进行了融合。”
吴妄道:“开云镜,观察尽量远的范围,也不要对自己有太多损耗。”
“是,”鸣蛇低声应着。
她闭上双目,缓缓张开双手,对着前方慢慢推出了一掌,一团水汽迅速凝聚成了水镜,其内浮现出了清晰的画面。
这面水镜漂浮到了吴妄面前,画面正中是三鲜老道在茫茫山林穿行的身形。
“主人,我无法捕捉到人皇他们的踪迹。”
“不必捕捉,这样就很好。”
“是,”鸣蛇应了声。
正当吴妄觉得鸣蛇的神通不过如此,也就是比大长老的云镜术看的更远、更清晰,鸣蛇双手再次前推……
又是一面水镜缓缓凝成,飘在了吴妄面前。
紧跟着,第三面、第四面……九面水镜如九个窥探天地的空洞,其内演绎着不同的环境、不同的情形。
鸣蛇身后隐隐浮现出了本体的虚影,显然这般神通,她也是动了真格。
总想在主人面前小小的表现一下。
吴妄目光快速滑动,他接纳讯息、整理讯息的速度比不上老牌凶神鸣蛇,此时反倒有些吃力。
但他也拿出了主人的威严,强行一心九用。
九面水镜所呈现画面的侧重点不同,有三面水镜自高空俯瞰,监视着人域与天宫势力最为接近的‘缓冲地带’;
有五面水镜分别监视着人域中军大营、天宫神卫大军、百族高手汇聚地带,以及双方正有大量兵马调动之处。
最中央的那面水镜,自是盯紧了三鲜老道。
吴妄看了一阵,淡定地低头揉揉眼,问道:“你对三鲜前辈之事如何看?”
“有蹊跷,也有问题。”
鸣蛇略微思索,斟酌着言语,轻声回答:
“主人我虽然在三鲜道人身上感受不到什么异样,但在大荒求存多年养成的直觉告诉我,他有些问题,且是他本身有些问题。
他似乎知道一些关键讯息,但他并未对主人透露。”
这般言说中,鸣蛇甚至还有些替吴妄不平。
“主人明明真心待他,他却始终防了主人一手。”
“哎!”
吴妄缓声道:
“不可这般言说,三鲜前辈应该是有他的难处。
而且,他如果真是先皇残魂,自身也会有些难受吧。
人之常情便是这般,谁都不想被人当做另一人,与三鲜前辈相处下来,我能感觉到,他是一位敦厚的长者。
如此就足够了。”
吴妄端起酒杯,对着居中的水镜举了举,昂首一饮而尽。
“不提这个了……维持这些水镜,你可会心神疲累?”
“主人,这些并非我极限,此时感觉颇为舒适。”
“那就好,”吴妄点点头,暗自吐槽了句‘舒适是什么鬼’,就开始专心致志观察各处。
这与在灭宗看地图,自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体验。
他能看到,此时的战局,就如一盘象棋刚走了几步时的局面,双方隔着‘楚河汉界’不断博弈。
天宫想飞马,却被别住了马腿;
人域想架炮,但炮打过去有可能一去不回。
双方看似风平浪静的对峙之下,实则已在不断过招,若是谁露出少许破绽,都会丢失部分优势。
而优势的建立与积累,十分关键。
吴妄笑道:“看不出,刘阁主竟还有这么一手,当真厉害。”
鸣蛇侧耳倾听,很快就道:“是有一大批人域高手聚在一起,不断商量应对之策,刘阁主负责统合各方的建议罢了。”
吴妄笑道:“这就很不错了。”
鸣蛇道:“天宫一方,如果属下没有听错,是土神一人在布置各处战局。”
“那天宫一方出纰漏的可能,应是大过人域一方的。”
“可人域似乎并不想在此地无缘无故就开战,他们更希望逼退天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