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唐家有女初长成(1 / 2)

苍茫大地上,弥漫着浓浓的血腥之气,死一般的寂静,甚至连天空都黯淡无光。

大地呈暗红之色,不知接受了多少人的血肉洗礼,方圆百里之内,没有任何生命存活。

细细看去,暗红色上点缀着若干惨白的颜色。

那些皆是战争留下的枯骨,或是暴露在天光下,或是半埋在泥土里,至于那些完全掩埋在大地深处的,恐怕早已数不过来。

在更深处的一些地方,数百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血迹早已漆黑凝固,或许是因为这里如地狱一般的幻境,这些正在慢慢腐朽的尸体竟是没有引来任何好吃腐肉的生命。

他们在战争中壮烈死亡,在孤独中慢慢腐朽。

那些尸体的战甲或是幽黑,或是血红,显然来自两方阵营。

远方隐约可见群山连绵的轮廓,两座山崖之间有一道极窄的隘口,仅可容一人骑马通过。

阴冷的风从那道隘口吹进来,伴随着末日般的阴森声音。

这个地方便是经历过无数次随云和大渝两国战争的人间地狱。

往生谷。

方圆千里之外,一座座山峰构成了随云和大渝交界的伏龙山脉,若是有大修行者从高空俯瞰而去,会发现整座山脉的形状像极了一条匍匐在大地上的巨龙。

马啸声响起,一男一女策马踏上了某座低矮断崖,下方不远处便是那数百具尸体的安息之地。

二人黑甲黑马,应该是在战场上拼杀了许久,沾了许多血迹与风尘。

少年腰佩云刀,有些突兀的是他的左手环指上戴着一个奇怪的黑白戒指。

少女同样腰佩云刀,但是背后还斜背着两把刀,刀柄漆黑,刀鞘血红。

这二人正是已经踏入西境战场半月有余的江朽和唐依依。

半月前,居英院一行人在狄明的带领下进入西境,他们并没有见到传闻中的神将大人,而随云和大渝已经接连不断的发生摩擦,断崖下的数百具尸体便是证明。

于是,他们直接被派上了战场。

两人一组,跟随一名四品列将军。

这些天,他们杀了一些敌人,也看到一些同伴死在眼前。

眼下,正是江朽和唐依依被派出来巡视战场情形,以备时需。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风化,慢慢变成枯骨吗?”

唐依依抹了一把脸颊上的血迹,望向堆积的死尸,眼睛里有血丝浮现,但眼神却异常的坚定。

江朽望向远方群山,说道;“无论是随云,还是大渝,但凡是在这往生谷牺牲的将士,都不能将他们的尸体带走,只能慢慢被大地吞噬血肉化作枯骨。”

唐依依紧紧握着马缰,道:“就因为那个虚无缥缈的传言?”

江朽眼皮微垂,经过战场洗礼的头发变得枯黄卷曲,被风吹起,在额前左右摆动。

他嗅了嗅空气中的腥臭之气,说道:“这片大地若无新鲜血肉滋养,整座伏龙山脉都将发生惊天动荡,到时候波及方圆千里之地,随云和大渝不知又会死伤多少无辜之人。”

唐依依的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甚至呼吸都有些急促,道:“以前真的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吗?”

“古籍上有记载,至于有几成的真实性便不知道了。”

江朽的目光落到极远处的那道隘口上,继续道:“八百年前的某段时间,随云和大渝安稳了五十年没有战争,没有战争便没有死亡,而那五十年的时间内,由往生谷引发的山崩地动出现了六次,每一次的灾难,都使得两国边境死伤无数百姓。”

“而在战争时期,但凡有在此地牺牲的将士被大地侵蚀血肉之后,便再没有灾难出现。”

“往生谷是随云和大渝最主要的战场之一,于是两国不约而同的达成了某种不成文的规定,但凡在往生谷牺牲的将士,便将尸骨留在此处,也算是为百姓尽最后一份力。”

“往生谷只是伏龙山脉很小的一部分,却像是心脏一样,会牵扯到山脉的每一寸。”

空气中的血腥气味越来越浓,唐依依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

“我看往生谷更像是恶魔的嘴,吞噬着血肉,供给伏龙山脉这个巨大的恶魔。”

江朽说道:“尸身不能归故土,最后反而被吞噬血肉,化作风沙散尽,当真是无尽悲哀……”

他的声音很平静,仿佛生死如云烟一般,都是常事。

唐依依眼眶泛起红晕,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没人深究过这片大地究竟为何会有这般惨无人道的异象?”

隘口在江朽的视线中逐渐模糊起来,他说道:“或许即便是曹神将那般境界的人物也无可奈何,又或许……”

唐依依心中忽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转过头看向江朽的侧脸。

江朽沉默了一会,道:“可能是我想多了,怎么会有人在往生谷布下如此惊天的阴谋,更何况要持续千百载的岁月……”

天光渐渐明亮,往生谷看起来就像是一块巨大的血色水晶。

“若盛世是建立在无数白骨上面,那么盛世还有意义吗?”

唐依依忽然说道,不知道是在问江朽,还是在问脚下那无数枯骨,也或许是在问这片天地。

江朽没有回应。

无论盛世还是乱世,在他心里似乎都永远找不到任何意义。

或许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是真正有意义的。

也或许,他还没找到对他来说有意义的事情。

江朽忽然问道:“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唐依依想了想,道:“做随云第一女将军,不,做第一女神将。”

江朽说道:“有梦想挺好。”

“你呢?”唐依依问道。

江朽摩挲着手指上的黑白戒指,轻声道:“找个没人的地方,隐居。”

唐依依一怔,错愕说道:“你好像一个老人。”

江朽低头看着马鬃随风飘着,像是黑色的流火一般。

他的嘴角浮现一抹苦涩笑意,眼中第一次有了以前没有过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