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不知其实是一种痛苦。

这句话，洛长风很久以前便有所耳闻，但他终归不是无所不知的人，所以从未有过任何感同身受或者说深切的体会。

雪儿与他一样。

雪儿自幼在白楼门长大。

她是一只被困在花海之中的蝶，在来到书院之前，她身边只有翎儿一个人。

她从来没有看过外面的世界与天空。只有每年春暖花开的时候，东风入宫墙，她才知道原来白楼门外的世界，东风是让人心暖神怡的。

如今翎儿离开了她不知去了哪里，她尝受到了宫墙外世界里一种叫做背叛的滋味。

第一次尝受背叛无疑是一种无法接受的痛苦。她尚未曾从痛苦之中解脱，却又跌入了更加黑暗的深渊。

“原来所有的相识，都是别有用心……”雪儿喃喃。

她的俏脸上不再有痛苦，也不再有失落。

曾经期许的美好在眼前一点儿一点儿的支离破碎，有一种叫做情谊的东西划破了脆弱的心，划出了一道伤口，伤口里流淌出的不是血液，那是一种近乎绝望的冷漠。

……

桃花林深处忽然安静了下来。

君泽玉没有再多说什么，如今话已经挑明到这个份上，该如何抉择那已经不是他所要面对的问题了。

他只想要拿到社稷山河图，或者说带走洛长风。

洛长风断然没有想到冬阳融化了白雪所暴露的事实竟是如此血粼粼。

正如同他一开始就不知道雪儿的身份一样，他一开始也绝不会想到身边所结识的手足同袍，竟都是打着自己的算盘居心叵测地围在大燕帝国凝雪公主的身边，竟都是为了身上那副天图而来！

可就在方才东风起时，这些同袍手足们还在为了自己而血洒桃花林！

“呵呵……”洛长风有些自嘲的笑了。

他没有说话，可所有人都从这简短的笑声中听到了讽刺。

这真的很讽刺！

被揭开了真实面目的同袍手足们没有一人出声反驳君泽玉所道出的事实。

佛门禅宗出身的释家弟子苏小凡没有，月氏兄弟没有，重阳也没有，就连江满楼都保持了沉默。

是啊！钧天图虽未曾被天机阁列入神兵榜，可古往今来这世间，谁人不想一睹天图之貌？哪怕只是残缺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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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足以引起无数修道者为之疯狂。

江满楼自小耳闻目睹了神兵榜之上无数的神兵利器，可由古至今神兵榜中始终没有一件神兵能够超脱于天图之上。

而江家又是天下第一世家，天下第一术字门世家，若是说江家对天图没有兴趣那是绝无可能。

对这部失传已久的图录，江家的大少爷江满楼心中便由此耳濡目染的产生了极大地兴趣。

所以在洛河郡当他的婚事被燕凝雪撞破之后，他便带着一丝欲望，逃婚逃到了菩提书院，然后在那晚星空之下，结了十子同袍。

从天机阁所买来的信息之中，他掌握了除了洛长风之外所有人的身份背景。

可他一直都没有提过。

他假装自己不知道这些。

他假装自己不是与君泽玉一类无所不知的人。

……

桃花林里的安静持续了许久。

君泽玉也站在一旁观察了许久。

他很乐意继续享受这种难得的安静，能够不动刀兵，让江满楼等人自觉心中有愧而无颜再虚情假意插手天东八百宗与洛长风之间的事情，当然是他最愿意见到的结果。

他从江满楼等人的安静与沉默之中看出了他们的选择。

时机已然成熟。

江满楼仅仅用了只言片语，便清扫了一切阻挡他们带走洛长风的障碍。

这便是攻心！便是算尽人心的人间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