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聂嫣然来说,正月初一,新年第一天,就是噩梦般的一天。
第一天就如此噩梦,预示着这一年都不顺利!
事情的起因在于,聂嫣然被女儿提醒了一下,她总是不自觉皱眉,可能会长眉心纹。于是她把浴室的灯全部都打开,对着镜子苦苦折腾了一个小时……
第二天起床,她还是恹恹的,觉得自己提不起精神,总是不自觉地拿出包里的小镜子对着照一会儿,想在自然光下检查她这张脸是否有了不可挽回的瑕疵。
然后,沈家分支的各屋都上门来拜年了。
聂嫣然当初嫁给叶眠风的时候,也跟他一起上过叶老先生家中拜年。
当然叶老先生是不可能给她什么好脸色看的,没当场把她赶出叶家就已经算是克制了。
这导致她一直觉得玄门这些小众人群本来就是自视甚高、傲慢得紧,她根本不指望换成沈家,他们就能给予她多少尊重。
她唯一的要求就是,他们不要因为她是个普通人而看不起她的棠棠,不要觉得沈陵宜是沈家正经继承人,就觉得她的棠棠并不配上他们家那一脉嫡传的长子长孙。
他们可以不尊重她。没关系,她不在意。但是她舍不得自己女儿受她曾经遭受过的不公平待遇。
于是在沈家人接二连三地聚集在楼下花园——毕竟客厅里已经实在塞不下人了。聂嫣然就一直偷偷摸摸举着镜子照自己的脸,把自己的存在感缩减到最低。
也不知道沈正清说了一句什么,一个拄着拐杖的、胡子眉毛都花白了的老人家颤巍巍地走到她的面前,身后还领着一队小辈。
当然说是小辈还不尽然,这好几个“小辈”都比她年纪还要大好多了。
聂嫣然:“??”
她有点搞不懂他们的套路,这是打算顺便过来跟她打个招呼吗?
她真不是那种在意繁文缛节的人!
那位领头的老态龙钟的老人朝她微微弯腰,中气十足地喊:“奶奶新年好!”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小辈抬手抱拳,齐刷刷地喊道:“祖奶奶新年好!祝您福寿延绵,绿水长春!”
聂嫣然顿时花容失色!
在短暂的花容失色后,藏在手里时不时拿出来照一照的镜子咣当一声掉在青石板地上,她猛地往后退开好大一步,怒道:“什么奶奶?!哪来的祖奶奶?!”
一个看上去都有八十的老头竟然喊她奶奶?!
她哪有这么老?!
她不服!
沈陵宜上前,把手上一叠红包按照顺序分过去,一边分一边解释:“阿姨,其实是这样的,我的辈分比较高,大家都得叫我小师叔,所以您的辈分就得再往上抬一辈。”
聂嫣然整个人都处于一场剧烈的大地震中,都快要疯了:“那你们……你们就各认各的,别这样叫我,我受不了!”
就算是她的小粉丝都不会喊她阿姨,非要叫姐姐,她凭什么要一下子被喊老这么多?!
那个打头喊奶奶的老人愣了一下,忙反驳:“祖宗规矩就是不能乱,按照辈分该怎么叫就得怎么叫。”
这一队人马离开,换成另一屋分家的,这回没人喊奶奶了,一打头就喊上了“祖奶奶”,聂嫣然从身体都心灵都处于大地震中久久无法回神,再也吐槽不了对方胆大包天,把她喊老几十岁的事情了!
聂棠弯下腰,悄悄地捡起妈妈脚边的小镜子,又避开众人耳目塞回到她手里,轻声道:“妈妈要是觉得外面太阳太晒了,还是去里面坐坐吧?”
聂嫣然拒绝道:“不,我就站在这里,我还忍得住,我就不信还有比祖奶奶更离谱的称呼了!”
萧亦如也忍不住说:“我被喊奶奶的时候才二十三岁,刚嫁进沈家,哪个女人愿意年纪轻轻就被喊得这么老的?!”
聂嫣然心有戚戚地听着,觉得自己找到了知己:可不是,这世上有哪个女人想被人早早地喊老,都巴不得青春常驻!
萧亦如又道:“我早早就有玄孙了,五代同堂你知道吗?这玄孙还比我年纪大,我容易么我?!”
“可不是,”聂嫣然再次举起她手里的小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刚才被喊祖奶奶的时候我就一直想看看我的皱纹,是不是在一夜之间都跑出来了!”
等到沈家分支所有人上前拜过年也领过红包,聂嫣然已经奄奄一息,她抓着聂棠叮嘱道:“以后每年过年,你就自己上沈家过吧,我再也不来了!”
要她每年经受一次这种残暴的精神摧残,还不如留在剧组里加班拍戏,起码还能博得一个“敬业”的美名。
聂棠想笑又不敢当着妈妈的面笑,只能一直低着头,乖乖地应道:“好的,没有下次了。”
……
沈家人拜完年,大部分人就离去了,几位主持家务的沈家人则在书房里跟沈正清谈正事。
聂棠则在花园里跟沈陵宜一道散步。
她只要一想到妈妈脸上那天崩地裂、不敢置信的表情,就忍不住想笑,于是一路走就一路笑。
沈陵宜郁闷地看着她。
他现在发现她有一种恶趣味,就喜欢看别人震惊、惊骇、无法置信。
“不过,你家亲戚是真的多。”聂棠笑道,“我能理解你为什么说容易脸盲了。”
试想,他们平时都不怎么见面,一旦见面,那就一蜂窝地涌过来,黑压压的一片,大家血脉相连,多多少少还都长得有点像,这一眼扫过去,别提有多酸爽了!
“不过我还是大致都记住了,就算有些名字跟脸没对上号,我也——”聂棠说到这里,脸上的笑容突然完全呆滞了,就好像一具精美的木偶,仅剩下冰冷的外壳。
沈陵宜大惊失色,上前一把抱住她突然软下来的身体,一手去探她的呼吸。就在这一瞬间,她呼吸的频率也变得很缓慢,就跟濒死之人差不多!
“棠棠?棠棠!”沈陵宜一把抱起她,疾步冲进家门。
正好周皓轩起床了,慢悠悠地下楼觅食,突然看见沈陵宜抱着聂棠从他身边像风一样擦过,顿时惊了:“你干什么?我知道你臂力大,可以扛着一个人还健步如飞,但是大过年的……”
沈陵宜飞快地冲进书房,叫道:“爸,你过来看看聂棠这是怎么回事?”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突然晕厥、气若游丝的事情了。
之前在玄门精英训练营的时候也发生过。
当时他们都以为聂棠是太累了,前面说着话,后面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