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位就讲了神农尝百草的神话。
其实他们这座破破烂烂的学校也有自己的图书室,里面的书是支教老师带过来的。
人多书少,村子里也没有什么适合小孩子玩的新奇玩意,最开心的事,莫过于看那些有插图的故事书了。
每一本故事书都被翻过无数遍,起了毛边,掉了书页,还是舍不得扔。扔了,后面的孩子就再也看不到了。
这就是这片美丽华夏大地上最贫瘠最穷困的小山村。
村子里的孩子,从一出生,似乎就是低人一等的,他们没有办法心无旁骛地读书,没有保暖的衣物,甚至都没有足够的、能够填饱肚子的食物。
他们的父辈们就过着这样不足温饱的生活,而他们仿佛就像是被黏贴复制出来的,也不断重复他们父辈的人生轨迹。
知识和物质上的贫瘠,日复一日以奔波劳累来赚钱糊口,在城市中干着最脏最累的活,拿着最少的工资,苦苦求生存。
巧克力是奢侈品,一本故事书也是奢侈品。
没有人能够真正改变他们的生活,只有自己拯救自己。可是因为谢沉渊的一个决定,这个村子的希望又被彻底毁灭了。
那些被他制作成傀儡的孩子,每一个人,身上都是寄托着村子里所有的希望。
他们拥有天真无暇的眼神,稚气童真的面孔,还有对未来的憧憬——这一切的一切,全部都被他干脆利落地毁灭了。
可能谢沉渊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他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他甚至还对叶渐离大言不惭地说,他是在帮助他们解脱。
聂棠听着那些童稚的声音不断回响在耳边,心里的怒气就像滚雪球,越滚越大。
终于,轮到周冬青讲故事了。
他本来就不爱学习,还把支教女老师给气哭过,老师管不住他,父亲不在,母亲又跑了,他就像一个孤儿,四处游荡,哪里会去看什么故事书。
脍炙人口的那些神话都已经别人讲完了,他憋了半天,憋得脸色又开始发青。
最终他赌气地站起身,愤愤地提了一脚边上的石头,郁闷道:“我想不出来了!没什么故事可讲的,来吧,要怎么惩罚我?”
所有孩子都不约而同地望向聂棠。
正因为聂棠的强词夺理,没理也要占三分,大家都觉得,她所说的,谁安排游戏,谁就制定规则,这还真的有道理。
再加上,她还有甜甜蜜蜜的巧克力!
她已经隐约取代了周冬青,成为了大家心目中的孩子王!
聂棠想了想,问道:“那你能弄到竹篾吗?”
周冬青一听“竹篾”两个字,不屑地拖长音调:“你要竹篾子干啥?”
聂棠听他语气,就知道有门,他自然会有他的办法,便道:“那我就罚你,给我准备一些竹篾。”
“……好吧!”周冬青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拍得啪啪作响,“包在我身上,明晚就给你弄来。”
接下去,又有孩子讲不出故事,聂棠便罚他去找一些纸来,若是有薄薄的桃花纸便更好了,没有纸,那便找一些画笔,彩色铅笔也好,普通的水彩笔也罢,都可以。
桃花纸便宜,彩色铅笔也不算稀罕物,在村子里还是很容易找到的,那些孩子便一个接一个答应了她的要求。
可是她提出来的要求让他们都觉得怪异:“姐姐,你要竹篾和桃花纸干什么啊?”
聂棠轻柔地微笑:“保密,这就是我们明晚要玩的游戏了。”
“哦哦——”大家恍然大悟,又充满了期待,“好像很好玩的样子呢!”
“是啊,你们之前那些游戏也太单调了。”聂棠笑道,“每一个晚上都玩差不多的,难道不觉得无聊吗?我来教你一些更好玩的东西。”
……
聂棠把除了变得更脏、眼睛哭得红肿之外,就没有任何异常的周栋梁带回了教学楼里。
周曼芳早就翘首以盼,见到他们安全归来,立刻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将周栋梁搂紧怀里,喃喃道:“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太好了,你没事!”
聂棠则微笑着看着他们母子团聚。
这一个晚上,她跟那些变成傀儡的孩子玩了四个多小时。
可是对于周曼芳这个母亲来说,她可谓度秒如年,担惊受怕,这一夜怕是像十几年那样漫长了……
她喜极而泣,又抬手抹掉了眼角的泪水,站起身来想要给聂棠跪下:“谢谢你,小聂,我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你救了我家这小子,我真是……”
聂棠忙扶住她的手臂,不让她真的跪下去。
虽然她的的确确是救了周栋梁一命,可也不需要别人给她下跪。
救人对她来说,并不算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唯一的遗憾,却是她来得太迟了,没能救到更多的人,尤其是那些孩子。
“我去休息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养足精神,继续想办法。”聂棠转过身,又朝着楼上的教室走去。
“小聂,你等等!”周曼芳道,“其实,你也可以跟我们待在一起的,我已经跟大家说好了,大家都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
“没关系,我跟叶……小姐在一起就好了,我们还有事要商量。”
聂棠都推辞了,周曼芳当然也不再坚持。
说实话,杂物间是唯一能够从里面反锁的地方,可是那味道本身就不好闻。
再加上许多村民被关在这里之后,根本就没有机会洗澡,整个杂物间都充满了各种混合的、不怎么好闻的气味。
她最终还是不好意思要求聂棠加入他们。
周栋梁眯着哭肿了的眼睛,凑近母亲耳边,轻声道:“妈,你张开嘴哦,啊——”
周曼芳下意识地张嘴,嘴里突然被塞进了一样东西,一股浓郁的可可味道顺着她的味蕾蔓延开来,满口香甜。
周栋梁小声在她耳边说:“这是我省下来给你的,好吃吗?”
周曼芳的眼眶又悄悄地红了,她点点头,用粗糙的指腹刮过儿子的鼻梁:“好吃,你这个机灵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