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那老头,脾气古怪倨傲,做出来的事也是这么奇奇怪怪的。
完全超出了她这个普通人的认知。
至少她知道该怎么尊重一个人,她才不会用“招赘”这种落伍思想去坑她宝贝女儿的一生幸福,顺道侮辱女儿的未来丈夫!
聂嫣然撇了撇嘴,脸上的黑泥面膜差点都要裂开了。她以一种闪电般的速度从懒人沙发上跳了起来,冲进洗手间去处理她的面膜。
聂棠还是坐在床尾凳上,顾自笑了笑。
就算她当初并没有被叶家驱逐出门,她也不可能为了家主的位置而招赘的。
虽然不知道沈陵宜愿不愿意做出这种牺牲,可就算他肯,她也舍不得。
她舍不得以“爱情”的名义去打断一个高傲男人的脊梁,也舍不得用“如果你真的爱我”的假设让对方为自己牺牲。
爱从来都不是牺牲,而是成全。
她只想为了他变得更好更柔软。
聂嫣然洗掉面膜,把张脸凑到她眼前,问道:“看到我眼角的细纹了没有?”
聂棠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乖巧而真诚地回答:“没有看到啊。”
“你再仔细看!”
“……真没有。”聂棠赞美道,“妈妈盛世美颜,艳压全场,绝对没有什么干纹皱纹。”
“就你嘴甜,特别会哄人开心。”聂嫣然伸手掐了掐她的脸蛋,又哀叹道,“岁月不饶人,我以前那皮肤也不比你差的,嫩得都能掐出水来。”
聂嫣然抱怨道:“而且秦导还要我至少再减重十斤,说为了拍结局那一幕。我根本想象不出我再瘦十斤是个什么样子,感觉起码得老二十岁!”
抱怨归抱怨,她已经好几天都保持了过去那种极端严苛的健康餐。
她的胃早就被聂棠那高超的厨艺给养金贵了。
现在吃什么都觉得还没女儿做得好吃,健康餐就只有冷冰冰的生菜沙拉和半个苹果,她觉得根本连咽都咽不下去。
果真是由奢入俭难,由俭入奢易啊!
聂棠问道:“电影大概什么时候能拍完?我还想去看首映呢。”
“大概过完年再回去拍一个月就能杀青了。但是之后还有剪辑、后期制作,送检,排档期,怎么也得到年中的时候。”聂嫣然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回自己的房间,“我要睡觉了,你也回去睡,我看你隐约都有黑眼圈了。”
……
其实最近聂棠都没有失眠,也没有被传承过来的记忆给困扰。
就是精英训练营实在太累了,每天集训结束,刚钻进帐篷,一沾上被子枕头,立刻就能睡着,然后感觉还没睡几分钟,又到了该起床训练的时间了。
她换上睡衣,拉开被子钻进被窝,伸手抱住了她床上的那只等身毛绒熊。
当她一闭上眼,很快就进入了那种微妙的漂浮状态——她,又再次跟谢沉渊的意识链接上了。
她感觉自己就是谢沉渊,身边跟着叶渐离,两个人走在一条清冷的乡村小路上。
叶渐离在这样的寒冬腊月里依然穿得很少,一件高领的黑色毛衣和一件长款羊绒大衣,精准地勾勒出他颀长而又消瘦的身姿。
他轻声道:“这个村子的村民大多进城务工了,有好些人怕是赶不回来过年。谢先生为何想要来这里?”
谢沉渊沉声道:“我来看看自己的成果。”
叶渐离诧异地重复道:“成果?”
谢沉渊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你看着就知道了。我的布局,从来并不局限在一处,这样也不会因为被人为毁掉就损伤惨重。”
“当初你们在白水林看到的那个四阴阵法就是我亲手布下的,有百年光景了。被毁掉虽然可惜,但也不算伤筋动骨。”
说话间,他们来到了一家乡村学校的门口。
这个村子并不算富裕,家家户户的男丁都会选择进城打工,把妻子孩子留在老家,定期寄钱回来。
村子里的学校很小,破旧的大门和门面,里面就只有孤零零的一幢小楼,整个村子里的小学加初中都在一个学校里。
谢沉渊抬起手,学校门口的那扇生满了铁锈的小门就自动打开了,他又重新把手负在背后,抬脚往里走去。
叶渐离跟在他的身后,心里隐约升起了一种怪异的感觉,忍不住又再次出声:“谢先生……”
谢沉渊没有理睬他,而是一步一步往里走去。
叶渐离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大衣被人轻轻地拉扯了一下,他下意识地低下头去,正看见一个身高只到他腰间的小孩。
他一张小脸蛋有点发青,但这一笑,那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就会弯成两道漂亮的月牙,他抬起一只手,把什么东西塞进了叶渐离手里:“漂亮姐姐,给……送给你……”说完,又害羞地掉转头跑掉了。
叶渐离看着这小孩的背影,狠狠地皱起了眉。
他没空去计较那孩子竟然眼瘸地把他看成了大姐姐,他敏锐地发觉这孩子跑步的姿势很奇怪,膝盖无法打弯,就像一个关节僵硬的木偶。
他摊开手掌,只见手心中静静躺着一块纹路很好看的鹅卵石,他又合上手掌,追上谢沉渊的脚步:“谢先生,刚才那个孩子……?”
谢沉渊轻描淡写地回答:“他已经就是我的傀儡娃娃了。这个学校里的孩子,都是我的傀儡,我会把他们都养大的。”
“可是谢先生,”叶渐离脱口而出,“他们都还这么小!”
“年纪小又如何?”谢沉渊淡淡地望着他,“你忘记自己在福利院的日子了吗?越是年纪小的孩子,那透出来的恶意能够比成年人还要深沉。因为他们不懂得掩饰,不懂得底线,他们能更加邪恶。”
叶渐离沉默不语,可是从他微微紧绷的脸部肌肉就能看出,他并不认同谢沉渊的做法。
不是因为同情和恻隐,而是他觉得,孩子……总该有自己的将来的。
就算全世界都对他报以恶意,让他永堕暗黑,但一个在黑暗中待久了的人依然会不自觉地向往光明,就像飞蛾扑火那般。
谢沉渊还是注视着他,似乎不能明白他为何会在意这点小事:“更何况,一出生就在这种贫穷的地方,将来也不过跟他们的父辈一样辛苦,一年到头也赚不到几个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