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雪娃儿(1 / 2)

斜栏小窗半开,梅香幽冷。

卯时刚过,端木若华端着手中清茶默然望着窗外,微有寒风入屋,那方向飘来阵阵若有若无的朱梅香。

雪气寒,这元宵次日难得是个雪后出阳的晴日,端木却仍觉闻到了雪息。

“怕是还要下雪。”她甫一放下手中茶盏,叶绿叶便推门入了屋来。

“师父,都准备妥当了,弟子接您上马车。”

端木若华默然点头。

乐正大门之外,晨时的露气沁人心脾,冬阳融雪,寒意更甚,积雪犹重,花木垂然。

乐正清音与其夫人恭然将他们师徒一行人送上马车,命人护送至城外,自己也徒步跟出百十步方才作罢,默叹一声回返了家中。

深色厚帘的马车在前,浅色素然的马车在后,平稳地驶在官道上。

阿紫打着哈欠嘟囔道:“这乐正家还算有良心,给我们也备了马车,终于不用骑马啦,不然可要冷多了!”

蓝苏婉温然笑着敲她:“你呀,这会儿说着冷,待会说不定又嫌无趣,要下去骑马了……可幸乐正家想的周全,马车都是四匹马儿在拉,加起来足有八马,你若想骑随意解下一匹也就是了。”

阿紫眯眼儿笑:“二师姐最懂阿紫啦,待我睡饱了就下去骑马玩!让我一个多月闷在马车里回荆州,我可受不了。”她言罢转向马车一角,青麾少年正在安静翻看手中书册。

“小云子!你怕不怕冷哪?一会跟阿紫一起骑马玩吧!”

少年头也未抬,只随意应了句:“好。”

紫衣丫头嘻然一笑,抬头来却似瞥到身侧蓝衣少女面上有一瞬的不自然,不觉一愣,下意识便偏头问道:“二师姐你怎么啦?”

蓝苏婉随即轻怔,回神来面上仍是柔和,只微笑道:“没什么,不知师父在前,可是安好。”

马车一角,少年翻书的手不自觉地微顿,紫衣丫头却是当即笑开:“二师姐放心!有大师姐在呢!”她似想起什么,又好奇道:“对了,二师姐你就这样跟我们回谷啦,有没有跟惊云阁那个梅疏影什么的道别啊?”

蓝苏婉凝看阿紫小许,而后才温声道:“卯时去过了,与玖璃、璎璃说了声,只可惜梅大哥似是还未起,未能见到。”

阿紫顿时鄙夷:“卯时还不起,这惊云阁梅疏影比阿紫还懒,这样的人二师姐你还是不要嫁他了!阿紫怎么都觉得他不好!”

蓝苏婉面上的柔色淡了两分:“我与梅大哥确有婚约在身,但梅大哥从不强求于我,这嫁娶之事是为终身大事,阿紫你不明我心中所想,莫要再这样随意挂在嘴边了……”

紫衣的丫头一愣,怔看着蓝衣的少女,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半晌才蔫声道:“哦……”

却是这时,给他们赶车的车夫吁了一声,停下了马车,原本静坐车厢内一角的少年顿了一下,而后抬起头掀帘来看,便见帘外山林厚雪,前面深色重帘的马车停在路旁,绿衣的女子从车上跃了下来。

两名身穿黑白绣云纹长袄、弟子模样的人上前,举止恭敬,双手递上了一袭锦袋。

“那是……”云萧正愣然不解,阿紫的脑袋便从身旁探了出来,立即开心接口道:“那是森云宗的弟子!是大师伯的门人!”

云萧犹豫一瞬,下了马车走上前去,那两人见着他,立时作礼道:“见过云萧师兄。”

这两人分明都比自己年长,云萧听闻不由一愣,叶绿叶便道:“他们是大师伯门下,是云门分宗的弟子,见着同辈的本宗弟子都要以师弟自称。”她言罢伸手于那两人手里接过锦袋,漠声道:“这是大师伯要你们送来与我师父的?”

面前两人都是青年模样,比云萧、叶绿叶都要大上不少,说话间却相当恭敬:“回大师姐,是宗主派我们送来与三师叔的。”

林间山风轻谡,寒意如丝如缕,云萧闻得一声极细的轻咳,车内端木若华宁然问道:“大师兄可有什么话要交待端木?”

那两弟子闻端木之言,声音更见肃敬,立时回道:“师父不曾交待什么,只道将此送与三师叔便可。”

端木若华又咳了一声,浅声道:“有劳了。”

那两弟子更显恭谨,当即跪于地上:“弟子不敢当。”

车内端木若华微叹了一声,吩咐叶绿叶收了物什上车。

“东西我师父已收下,你等回禀吧,我们这便起程了。”叶绿叶翻身上车,道了一句,看着那两人躬身退至路旁。

“走罢。”端木若华缓声与叶绿叶道了一句,又转而道:“萧儿上来,我有话与你说。”

云萧一愣,不自觉地望了一眼车前的绿衣女子。

叶绿叶肃声道:“莫要耽搁,师父唤你,速进了车去,我来驾车。”

两辆马车又缓缓行驶于道上,阿紫放下帘来,嘟嘴道:“若不是大师姐嫌我们吵着师父休息,我们都在一个马车上才好呢!”

蓝苏婉微摇头,温然笑道:“大师姐嫌的,怕只是你吧。”

阿紫顿时轻哼一声,吐吐舌头撇过了脸去。

叶绿叶从不放心将端木安危交于旁人,是以阿紫她们所在的马车确是乐正家派谴的车夫驾着,而端木所在的马车,一直都是叶绿叶亲自驾着。

此刻云萧进到车中,便见四角里嵌置着四个暖腾腾的小炉,硕大的车厢里铺满了雪白的毛毯,层层叠叠,厚如被衾,最上面一张,正是申屠家当日送出的那一张雪山灵狐皮毛所制的麾子。

但即便如此,夜明珠映照之下,端木若华的面色仍旧十分苍白。

车内之人正自取出方才那袭锦袋内之物,云萧一眼望见,是一卷卷竹刻文书。心中顿时一明,师父在谷中时一直取看的那些竹刻《六韬》、《握奇经》,定然也是大师伯所赠,心中无觉,眉间却不知为何浅浅蹙了一分。

“师父,竹身沁寒,您还是多休息为妥,莫让大师姐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