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萧咬着豹肉的动作一停,摇头低声道:“她是我的亲人。”
拉巴子蹙了蹙眉,而后直白道:“她不如你好看。”
云萧愣了一下。
少女转目直直地看着他。
冰雪晶莹,洞内跳跃的火焰映照在少年不太真实的脸上。
光影斑驳间如玉般清美冷逸的脸染上了雪色清辉。
离离清光耀目,恍然如梦似幻。
墨一样黑沉的乌发垂落在肩颈间,光华反射明灭。
顺直如水,清腻如深色锦缎,柔光流转间隐约可见少年人发下玉一样莹白细腻的肩颈。
眉细而长,无言冷峭,色深而形逸,丹青难绘。
柔光晕染在他绝美无俦的脸上,双眸皎然,如映在天边的月,墨一般,夜一般,流转清光玦色。
说不出地妖娆冷艳,说不出地慑人。
如雪清狂,如玉傲然,如妖艳色。
拉巴子忍不住伸手指向他额间的樱花:“你额上的花纹好艳,映着你这样好看的一张脸,看得我移不开眼睛……”
青衣的人不由震色,无言地避开了少女抚向自己额间的手。“你……”
怔着声原想要说什么,一时又无知无措:“我……在下……”
好看么?
原来像妖……指的竟不是……不好?
云萧一时怔忤在了原地。
……自己长得好看么?
恍然垂目看向怀中昏沉不醒的女子,青衣少年下意识地想道:师父也觉得是这样么?我并不是生的不好……师父不让我以真面目示人是因为我的脸过于引人注目?师父叫我在外易容示人是因为……
霍然想起梅疏影当日于祭剑山庄内发现自己有易容时所说的话:“端木若华此人,眼是瞎的,哪里看得出人美丑?”
醒神过来,脸上便一讪,少年人恍然间敛目无声。
师父的眼睛早已失明……
无论我生的如何,于师父而言,都是无异。
氤氲的白雾从篝火上的瓦罐里冒出,汩汩冒着热气。
少年人凝了雾色的眼望着怀中女子半晌,悄然移开了目光。
我是怎么了……
怪她,怨她,恨她又念她……这样难过又无力。
好看又如何……不好看又如何?
师父觉得好看又如何……师父觉得不好看又如何?
少年人目中深惘,一时繁复。三千乱绪难明。
少女移开凝在云萧脸上的目光,微低头道:“我听闻你们中原有一个家族天生都是美人,额间会有这样的樱花纹饰,是像你这样子吗?”声音轻了许多,拉巴子问:“你是那个叫南荣家的人么?”
云萧一怔。“连城南荣家?”
“嗯,这个家族在你们夏国乃至我们外族都是出名的。听闻都是像你这样有红樱额印、长得好看的人。”拉巴子又看向他。“难道你竟不是么?”
南荣家……
云萧不由震住。
不得不想起梅疏影当日所说的后一句话:“端木若华此人,眼是瞎的,哪里看得出人美丑……她命你易容,只可能是因你的脸有徒惹是非之能。除了莫明被灭门的连城南荣家,本公子还未听闻过旁人有因貌增祸之能……云萧,你到底是谁?”
几乎同时,鬼爷爷所说的话亦从脑海中闪过:“那东西叫冥颜珠。原本是连城南荣家的东西,五年前南荣家被灭,此物便不知流到了哪里。”
……
青衣的人忍不住从怀里掏出了那颗自己一直觉得莫明熟悉的雪色珠子。
“这是什么?”一侧的拉巴子凝目过来。
不远处的粉衣少年也侧目看了一眼,眸中一闪而过的什么,而后望过云萧,便又移开了目光,仍旧不言不语。
只用匕首慢条斯里地切着手中的豹肉吃。
云萧握着那颗温润微暖的珠子,怔怔地失了神。
青风寨山腰之上,石木草将他送至山脚,转目问他:“你去找冥颜珠的一路,想必会知道不少事情……江湖上都知道冥颜珠原本是南荣家的东西,你知道南荣家么?”
见他摇首,石木草便看了看他。
……
云萧恍然喃声道:“二姐见过我的样子……她与我说永远做云萧就好……是否因为我的模样……便可看出是南荣家的人?”
五年前南荣家被灭门……
我十一岁从归云谷中醒来,师父说过此前之事我不必再忆……所以从未想过。
十一岁……五年前……
——正是南荣家被灭之时。
身子莫明地震了一下,手中凝白色的珠子无声地落到了地上。
当日关中之时,端木若华于马车内所说的话再一次回响于少年耳畔:“你的身世我并未与你说过,你也从不过问。只是年岁愈长,你于外行走见闻,也是瞒不过。我无意此时此刻告诉你,只是要你记得,日后你倘若知道了什么,需记得,你是我归云谷之人,是我端木之徒,其他,都且放下。我对你别无他求,只这一点,你不可不记。”
云萧低头再看怀中女子,只觉脑中一时间混沌、怔忤至极。
师父……早已知道,也早已料到了么……?
“你怎么了?”拉巴子一直看着他,见他神色有异,便拧眉问道。说话同时伸手欲替他捡起遗落在地上的白色珠子。
“好凉!”少女一惊,下意识地收回了手:“这样冷的东西你怎么拿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