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苏婉刹时僵在了马背上。
不知过了多久,蓝衣少女喃喃道:“墓蔹花的解药……有一味草是必不可少的……”蓝衣的人霍然调转马头,往岭外西南方向急疾而去。
遥遥千里,早已不及。
策马扬鞭,蓝衣少女霍然想起十年以前,荒郊野林之中,自己满身是血被母亲藏在马车内的横榻下,脸上身上都是父母及来犯凶徒的血,小小的年纪,呆滞吓傻的眼神,缩在马车底座下瑟瑟发抖。
时值深秋,黄叶飘满,那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拂开染血的车帘,满目轻悯地伸手予她。
当时师父说的是:“别怕,自今日起,由为师护你。”
“师父……”蓝苏婉哑声喃一句,眼泪自眼角滚出散落在风中,夹马长喝,一人一马急速奔向雪岭下的西南远道。
漫漫轻雪纷落。早已不及。
墨然看着蓝衣少女策马而去,眼神深幽而凝重,隐隐肃杀。
雪色的纶巾飘摇在风里,墨衣上云纹繁复,大朵大朵的祥云铺开在衣襟袖领处。
男子垂目少许,翻掌递出一物给了左手边始终垂首未抬过的宗门弟子。
“附影。”淡淡道了两字,墨然眼望远处。
“是。”那人伸手恭敬地接过了男子递来之物,低声应了一字,而后调转马头迅速驰远了。
墨白长衣随同风雪辗转扬落,马上之人面朝雪岭,更加急切地策马疾驰而入。
小师妹,八年前你知我救不了你,宁可独自去往连城。此一次……又如何?!
风雪凌然。
.
雪岭寒天,窑洞内火光轻曳,不时传出木炭被烧裂的噼啪声。
篝火一侧,少年人小心地取下瓦罐里的肉汤,倒出在木制的旧碗中,端起欲喂怀中之人。
坐在少年斜侧的粉衣男子蓦然勾唇,轻声冷笑:“小子,你还是莫要浪费了。”
云萧抬头来冷冷瞥了他一眼,并不理会。慢慢将碗中肉汤吹温,便欲喂进女子口中。
那娃娃脸的男子便斜眼静静看着。
少年人甫将汤碗拿近,怀中女子便微微蹙起了眉,而后无力却本能地别过了脸。
云萧一愣。
篝火那一侧的男子挑眉邪笑。
云萧再试了一次,将木碗拿近欲喂,女子昏沉中仍旧会别开脸,碗中汤汁晃动,溅了一些在女子唇上,怀中之人眉间便蹙得更紧,白着脸垂首紧抿双唇。
云萧怔怔地看着她,只是惑然。
篝火那一面的男子笑意更深,眼中邪气而轻蔑。
青衣的人蓦然将碗中肉汤喝下,低头间以口渡喂,哺给了怀中女子。
脸色骤然一变,赫连绮之眼见两人双唇相贴,猛地站起了身来。“你做什么!你师父食不下荤味你这都不知么!”大步走近,男子伸手一把拉起少年。
云萧转腕拂开男子,牵动左腕静脉上的伤口,顿时疼意甚剧。精致绝伦的脸上沁出冷汗,面色寒白。
赫连绮之被云萧拂开一步,面色也冷。
另一面篝火旁的少女警告般地瞪了粉衣男子一眼,而后便有些莫明地垂了首,未多言。
赫连绮之直视少年,两人四目相对,都是冷面寒目。
洞内冰雪晶莹,炭火幽然。
云萧怀中的女子蓦然转面,将少年人喂来的一口肉汤又吐了出来。回首间气息微弱,昏然无觉。
云萧震了一下。
自己虽知师父食素……但此前也能喝下自己的血……便以为……
青衣的人伸手轻轻擦去女子嘴边汤水,抬眼间冷冷看向嘴角隐有冷笑的男子,“你怎会知晓我师父的事?你到底是谁?”语声幽冷。
赫连绮之蓦然扔过来一方水袋,冷面寒声:“喂她喝些水。”
云萧接过水袋,眉间蹙地更紧,仰首间自己先喝了一口,看见男子转目瞪来,只当未见。
但觉水无异状,才慢慢喂女子喝了一些。
赫连绮之冷笑一声,慢慢道:“体内有霜夜寒花余毒,又中墓蔹花之毒,寒上加寒。元力倾覆,经脉逆乱闭塞,多处已断,内伤甚重。”勾唇轻轻一笑,粉衣男子黑白分明的大眼眨了一眨:“这个女人,本已活不过十日。她又天生矫作,难食荤味,我看再有一日,你就可以埋了她了!”
云萧沉面,只不言语。
是夜,山风怒号。
月凉如水,映照在冰晶一样的细雪上,盈盈地反射着清光。
洞口风声呼啸,洞内深处有篝火不时跳跃曳动。一片清冷寂静中,少女与几名大汉各自扯了一块兽皮铺垫在篝火旁的空地上,蜷卧正酣。
青衣少年盘腿端坐,抵着丹田内的刺痛勉力将内息运行过两周天,强自调息回力。运功罢睁开眼时眼前不能自主地闪过一阵黑芒。
苍白的脸映着火光晕出淡淡霞意,眉形冷逸,长挑若竹,傲然不群。
少年抬头望向洞外隐约可见的风雪,回头来扫了一眼洞内沉睡的少女与大汉。
那粉衣狐麾的男子倚身靠在叠起的兽皮上,阖目无声。圆润粉嫩的双颊当真便如十六、七岁的小小少年一般,纤弱的身形,大眼、挺鼻、小小的嘴,纤长的眼睫颤动如扇,一眼观之赤子童颜,天真烂漫,真是可爱至极。
云萧目中一凛,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此人看似人畜无害,心下却如毒蛇猛兽,实在令人骇然。
这样的人怎会是师父的旧识……?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他是师父的烂桃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