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义父(1 / 2)

黑衣少年看着白狼的尾巴,迟疑许久,伸出手抓住了那根毛茸柔软的白尾。

纵白任他将尾巴抓在手里,一时没有抽回。

黑衣少年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蓦然间如春日里的桃花绽开三瓣,清新无垢,娇嗔柔美。

白狼的眼里闪过熟悉的悚然之感。

下一瞬果然见他眼里盈上一点恶劣,手中突然用力,重重扯了一把自己的尾巴。

白狼极为熟悉地顺势后退了一步,然后一尾巴甩上了他的脸。

黑衣少年被它扇地有点懵:“你知道我要扯你的尾巴?”

纵白简直想翻白眼: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小时候的坏习惯倒是没有丢掉!

少年又道:“你不是能变大么?怎么又缩回了这幅模样?我手里这人是你的主人?”

见他指向手里的纸人,纵白甩着长尾一下又一下地点头。

黑衣少年见得它的动作不觉讶然,小心地将两方折纸收了起来,而后对着面前的白狼正色道:“我的名字是墨夷然却,你唤作什么?”

少年看了看面前雪白丰伟的白狼一眼,猜测道:“大白?小白?白白?”

白狼瞟了他一眼,偏开了头。

少年更认真地猜测道:“阿雪,小雪,雪儿?”

白狼一屁股坐到雪中,尾巴也懒得摇了。

少年却笑了,琉璃一样的眸中微微亮了起来,眉间面上始终阴柔郁戾的神色终于淡了一层,能感觉出少年人的青涩单纯。“你……”

霍然他和白狼都是一凛,两人各自往己方身后望了一眼。

白狼双耳一瞬间弹了起来,走出几步去听雪岭深处的风声,好似听到了唤声一般。

黑衣少年却是整个又复了之前单独一人时的默然阴郁之色,慢慢站了起来。

白狼走出已远,回头来向他轻声嗷呜了一声,便纵开四爪飞快地奔远了。

是那人叫你了么?

黑衣少年看着它奔远,低头将那方放了一狼一人折纸的袋子收入了怀中。

白雪茫茫,望之无尽。

一袭黑衣雪中拂摇,飘荡如墨色的旗帜,他转身向后,身上斗篷旋出冷戾的弧度,少年慢慢回头,看向了远处纵掠而来的一人。

不过眨眼,那人已至面前。

“你的步法好似比以前快了。”少年看着她道。

“不及影木。”女子正视少年冷漠道。语声很硬,听不出任何感情波动,一如她僵冷如负深仇的面容。“主人在前面,要见你。”

黑衣少年点了点头,神色间亦是阴郁漠然。

女子纵掠而去,少年人紧随其后,两丛黑影飘忽如黑雪。

行过少许,远远看见两列肃煞黑衣在马背上飘摇垂荡。

一人立于十数个黑衣人尽头,背对众人,安静地站在雪中仰首望着更远处的雪岭。

同是墨色的长衣飘摇在风里,衣着单薄,身形颀长,衣襟袖领处大片大片繁复的纹络不停地随着长衣在雪中鼓舞。

雪色纶巾犹如凝结起来的雪,映在黑发之上皎然无尘,和着三千青丝一起拂荡。

袭卷翻飞却又难得自由,如被束缚在风雪尽头,一生逃不开冽冽寒风;又如飘泊不定的孤羽,寻寻觅觅,却终难寻得安生之所。

于是一生颠沛流离。

于是一生孤苦冷寂。

男子静立雪中,神色极为平和,目光却寥落而深远,淡淡的悲伤蓄在眼底,孤依,苦涩,彷徨。

映在他温柔的仿佛能滴出水来的神情上,看得人心下一揪,轻轻地疼。

众人静默地候在他身后不远,神色皆肃,无人敢于上前。不论男子站了多久,都只是静默地候着。四周唯余风雪声。

女子将少年领来,身形便又一纵,竟于一片茫茫白雪中倏忽消失,再也寻觅不出。不知其踪其形。

黑衣少年站在远处看了男子一会,目色慢慢染上了忧伤。

两列黑衣人仍是静默地骑在马上无一稍动,正视四周冷面不言。

唯少年慢慢走近男子,待到极近,两声轻叹相叠,黑衣少年禁不住伸手从后抱住了他。

举止极轻,温柔隽永。“义父。”

男子任他抱了一会儿,又是低低的一声叹息。

“我已派了影主影木折往岭南取麒阳草,她们本已在去往蜀川的路上,应是最快了……”开口间男子声音嘶哑,显然是数日未曾歇息,身上亦笼罩着一层倦惫无力之色。

男子回身来抚了抚少年的发,轻柔道:“你重伤初愈,我本欲叫你好好休养一些日子,只是据闻梅疏影也去了岭南……虽不知其中因由,但此人已识了影主身份,若让他们碰上,恐怕不好相与,故而想让你和影血赶去接应。”

黑衣少年点了点头,抬头来安静地看着男子:“义父是因为还未能寻到那人,故而伤心?”

男子眼中一柔,抚在少年头上的手更见轻柔:“若是知道会被你看见,我便不伤心了。”

少年轻轻摇了摇头:“伤不伤心,又岂是义父能控制的……我只怕害义父伤心的那人,永看不到你的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