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竹居内,端木若华倚身榻上掩唇轻声咳了起来。
墨然转步走近,牵起她的手把了把脉:“昨夜里呆得还是久了。”他拂衣于榻沿坐下,神情温柔地将女子的手置入了锦被之下。“那盏九转回元灯是江湖上有名的宝物,听闻早已无踪可寻,不想会在师妹这儿。”
端木抬头望向他的方向,顿了顿,方道:“当日关中我曾与惊云阁阁主一同遇袭,之后为他解了七日绝之毒……梅阁主因此将熔岩灯借予端木七年。”
“七年?”墨然低垂的眸中流光闪烁,不觉便轻笑了一声:“元火熔岩灯内的灯芯烧尽便无用了,此灯最多可燃十四年……惊云阁主此人倒是大方。”
榻上的人闻言便一怔。半晌微低头道:“我隐约觉得熔岩灯应有时限……未曾想……竟只有十四年。”
墨然伸手揉了揉她不知何时轻蹙起的眉,柔和道:“为医者治病救人,你身负清云鉴之责,蓄力于身既可安天下、也可救人命。惊云公子将此灯交予师妹,再合适不过。”温然一笑,墨然望着她,目有深意道:“且他这样做,自然也有他的用意。师妹不必介怀于心。”
端木若华抬起头来望着墨然所在方向,下一瞬,又移目转向微风拂来的窗外,久久,方轻轻点了头……
未再多言。
院中细雪萦萦,幽幽飘满林间竹上,含霜院一角的硕大桃木慢慢被积雪覆满枝桠。
天已暮,夜露白寒风重。
“这棵桃树我初入谷时便已在了……”墨然立身居前廊下,望着不远处的桃树轻声道。“如今看来,还若当年。”
白衣的人被他稳稳抱在怀中,掩面在厚厚的雪麾中,闻言思忖道:“师父言……这是师祖生时手植,已存数十年。”
墨然低下头来看着怀中女子,展颜微笑道:“师妹幼时不愿与人亲近,我每每闭关亦或出谷,都会牵着你的手种下一棵幼竹陪你,小师妹可还记得?”
麾中女子面色便温,轻轻颔首道:“自然记得……饮竹居西侧的墨竹都是师兄当年种下的。”
墨然柔声道:“还在吗?”
端木怔了一下,不觉便回他道:“……还在。”
“在就好。”墨衣云纹在林风中轻轻翻飞,墨然望着眼前熟悉的草木院落,温柔地低喃了一句。
林风忽而转了方向,雪息迎面拂来,被长麾细细包裹住的人仍是抑着声咳了咳。
墨然拧眉低头道:“屋外还是冷了些,你出来吹一吹便就罢了,回吧……”话音未落,看见女子转目迎向了院中一处。
墨然微一怔神,便随着她转目望去,看见蓝衣少女打伞行过院中,一手扶着青衣少年。脚步微顿,正滞于院中雪下。
青衣的人出神地望着两人所在。
“师弟?怎么了?”
云萧立时收回了目光,垂目抑声道:“无事。”语声异常冷硬。
而后便由蓝苏婉扶着往叹月居行去。
墨然眉间不知为何微蹙,下时便听端木又咳了几声。
“回吧。”发上纶巾旋身间扬起如飘絮,墨然抱着怀中女子折回了饮竹居内。
蓦然一只鲜绿色的飞鸟从远处林中飞了出来,自饮竹居上方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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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卯时,晨光雪色,深谷院落一片寂静。
雾气相缭的幽谷竹林之外,墨衣云纹的人负手立于落月潭边,长发于风中拂摆。
“出了何事。”
落月谭另一侧,树后枯草横枝,隐约可见一个窸窣的倒影跪在浮动的水面上。
“影网于豫州、幽州、秦州的传信坊被覆,惊云阁同时掐断了丐帮作为讯息上线之一与其他上线间的联系。”
“惊云阁已经确信丐帮就是影网,故而动手了么……”墨衣的人望于远处。
“是。”水上的倒影嘴唇开合道:“宁州的传信坊也有遇袭,因少主人与影血在而得以幸免,坊中的人已全部移往暗坊,少主人与影血撞上了惊云阁北长老。”
墨衣之人淡然问:“杀了?”
那人低头:“回主人。被惊云阁右护法即时赶到救走,但中了影血一剑,昨日前应该已毒发身亡。”
墨衣之人微仰首:“看来此一次,梅疏影当真被激怒了。”
跪地之人滞了滞,而后道:“江湖上已隐隐察觉到惊云阁的动作,都作壁上观。”
“影主如何安排的?”
“回主人,影主只吩咐了一句话。”影木凝声道:“避其锋芒,暂不与之相抗。”
墨衣之人点了点头:“你等听从影主吩咐。”
“是。”
“这十数日,你应不曾踏入泊雨丈再往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