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堂厢房之内,梅疏影推门而入阖上门罢,面色陡然变得极白,他微有不稳地往前行了几步,霍然眼前一黑毫无防备地倒在了床前横榻上。
玖璃紧随其后而来,一眼见得面色惊寒,立时将人从横榻上扶抱起来放到了床上。“公子,公子!”
抬起梅疏影手腕便又将内力源源不断地输了过去。
久久。
玖璃额间沁出一层冷汗,梅疏影才慢慢醒了过来。侧目看了玖璃一眼,倦惫地再度阖眼。脑中昏昏沉沉。
玖璃见着他凉白若纸的一张面孔,不禁忧极,震郁难言。
“……给我把房里的玉器花瓶都砸了。”
玖璃闻言一愣:“公子?”
梅疏影躺在榻上,唇色极白,微微抬了抬眼帘,眸色冷寒。“本公子现下没有力气……你替我砸。”
玖璃闻言咽了咽声,只得低头应道:“……是,公子。”
璎璃端药从后厨行来,听见梅疏影房中一阵乒嘭乱响,玉瓷落地的碎裂声此起彼伏,立时惊了一惊,忙快步上前推门而入。
“公子……?”
玖璃抬起书案旁的一盆玉珊瑚正欲往地上落,抬头来见着璎璃,尴尬道:“……是公子吩咐。”
璎璃愣了一下,便也没有多说,反手阖上了门。
玖璃继续砸。
“公子,起来把药喝了。”璎璃伸手扶起梅疏影,将药喂了过去。
梅疏影伸手接过,闭着眼睛一仰而尽,而后随手将碗落在了榻沿地上。“此前寻人之事,曾用暗线与墨染联系,这事若被影网获悉,墨染与我惊云阁都必定凶险。”梅疏影抬眸看了璎璃一眼:“可有他的消息。”
璎璃听他提到文墨染时面色已肃,此刻微凝了面色,点头与他道:“文先生在回京路上数次遇袭,骁骑营伤亡惨重,副阁主幸有少央冷剑相护,才能安然无事。”
梅疏影冷白的面上倦然深色,语声继续而微弱:“这个人情……惊云阁日后还给碧宁郡主。”
“公子先休息……公子体内的瘴气未能除尽,没有内力之下身子难以久抗,近日已越来越虚弱了……这样下去……”
梅疏影冷笑了一声,“一点瘴气而已,还能要了本公子的命不成?”
“公子!”璎璃眼眶一红,又道:“北堂长老的死不怪公子,公子那时神志方清醒,命我等在丐帮未能反应前尽快动手,朱梅惊羽令是璎璃代发,北堂长老因此陨命全不是公子的过错……”
“不要再说了……”梅疏影低头轻喃了一声,目光凝在了地上的碎瓷玉片之上,久久,低声道:“北堂长老之死,本公子会向影网讨回的。”
“公子……”璎璃忧心地看着他。“您在灵堂上强自要与南山长老置气,可是因为……”
身上黑纱已被玖璃褪了挂在一侧屏风上,榻上男子白衣胜雪,红□□艳,面色寒薄、冷白如雾,“我若不像平日一样悠然自若嘲讽与他,他们反会生忧于心,我这样做,不过是为了安他们的心罢了。”
璎璃心口一滞,深深垂目。
公子……
梅疏影安静了许久,蓦然轻声喃了一字:“她……”
璎璃心头一悸,未待他多问立时便答道:“端木宗主身体已无大碍,云萧公子亦然,墨然已离开了归云谷,往的是洛阳方向。”
白衣的人点了点头。
久久未再言语。
屋外的风吹起又拂过,玉瓷碎裂声仍在持续……
不知过了多久,梅疏影仰身躺下,望着床榻顶上的雕花横木缓缓道:“太吵了……下去吧。”
“是,公子。”璎璃唤阻了玖璃,转而对榻上之人道:“我与玖璃守在门外,公子若有吩咐随时唤我们过来。”
未再听到应声,女子起身来看见白衣的人阖目而安,已然不知是昏了还是睡了过去……
一时心下极为疼涩难言。
公子……
两人轻声退出房去。留他一人,默然于榻间。
……
后半夜。
隐约听到哭声,音如稚子,压抑而悲恸,不舍、彷徨,不知是在梦里还是真实。
梅疏影躺在榻上,忽然睁开了眼。
扶着镂花的床柱披衣下榻,站在了桌旁的茶壶前。
茶是温的,倒在玉瓷杯里映照出屋外凉薄的月光,氤氲而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