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疏影几分恍惚地看着她,目光迷离而涣散,置于榻边的手迟疑地伸出,轻轻抚上了女子的颊。
端木微一震,愣愣地对着他的方向。
心头一时怔然,只觉他的举止过于亲昵,应予避嫌,又思及自己日前也曾如此贸然……不知所谓……
于是怔愣微久,便未避开他的手,只垂目对着他的方向又唤了一声:“……阁主?”
梅疏影呼吸仍旧沉乱,竟似比昏睡时更为急促,目中无神……怔怔地望她许久,复又阖上了眼眸。
端木有感他的声息变化,心头一窒,伸手再次把住了他的脉。
力竭之下强行对掌致内腑受怆、复又淋雨而后输尽内元,此番虚微之下竟是惹来了邪气侵身。
梅疏影额间滚烫,身上灼人,此刻竟是起了高烧。
端木附掌于他额上,眉间浮现忧色,未觉心上因他而起的牵疼。
风雨如晦,转眼三日。
血池中的水道仍未及全数拓宽。
虞韵致心下愈急愈凛,数次欲从毒堡内传书于一人,未成,心下只觉寒凛。
端木“看”罢血池中的毒水,已研出可缓其中毒之药,可保江湖中人于毒水中数个时辰亦无大碍。
除此之外,她一面等阿紫带人拓宽水道,一面来回于榻侧照料高烧反复难退的梅疏影和仍旧伤重的叶绿叶,面色便又苍白起来。
后一日,梅疏影身上高烧终于退了。
然与此同时,雨霁天晴,数日未见的阳光浮现天际,风清日朗。
白衣的人恰时伏卧于梅疏影榻侧,应是倦极,阖目无声,呼吸极浅。
虞韵致将梅疏影先前所穿白衣送入屋中,榻侧女子竟未醒,冷白的面容上神情平和而虚弱。
能见衰微。
虞韵致已感女子元力耗得太快,应早已不足以为渡身蛊所噬……阿紫之所以还好好的,便只因面前之人一直在用血元供养药蛊。
不觉唇间紧抿,语声便窒:“先生会这样做,全只因当日榻边,小姐哭着与先生说的那句不想死……是这样么?”
低头间目中一热,眼中便湿。
她伸手为白衣人披上薄麾,心中不得不忧:天一放晴,凌王极可能又以火矢相威胁……还来得及吗?
下一刻大开的房门前,雪娃儿突然探出脑袋望向门外。
一道白影扑翅而落。
虞韵致立时回了头,双目一瞠,看见一只雪白的鹞鸟落在了客院廊下、梅疏影房前。
军列弓矢已将毒堡团团围住,竟有飞鸟可以将传书送入!
虞韵致立时行出。
那鹞鸟见她向自己行来本欲飞退,下一刻探头看见房中又迟疑起来。
而后打量虞韵致半晌,鸟头一探似是嗅到了什么熟悉的气味,便勉为其难地飞落在了面前之人手臂上。
虞韵致无暇惊异这鸟的聪慧大胆,只迅速取下鹞鸟腿侧竹筒中的纸笺,倒出,拆去红丝展开:
凌王已得宣王军资,即日必覆毒堡,公子速离!
虞韵致看罢目中一震,面色骤变,霎时冷白。
……
毒堡前院中,阿紫一连几日在血池水道之中,方才轮替而歇,正从厨房端了碗素粥欲往白衣人身边去,下一刻,忽然转头看向了毒堡大门。
几乎同时,数十支铁矢自堡外飞射而入,利箭破空之声猝然响起。
“快闪!”紫衣人儿还未嚷完,两名守门的江湖人已被箭雨穿喉,血溅朱墙。
堡外马蹄纷踏,能听见无数铁蹄钉踢踏在湿泥之上的响声。
客院中的江湖人听闻动静已全部涌来,手中兵刃紧握:“可是凌王欲攻入堡中了?!”
来不及了吗?
紫衣人儿端着手中白瓷小碗,数支箭矢迎面飞落被她以碗挥开,顿时碗碎箭折素粥洒了一地。
虞韵致飞身而来快步走近,看着阿紫便道:“先生正值昏睡,凌王早已得到军库图!”
虞韵致顿了一瞬,肃面再道:“此次,他必会杀尽堡中之人,尤其……不会放过端木先生。”
阿紫忽闪着大眼一时没有说话。
而后歪了歪头,烂漫天真的神情添了几分淡淡的调皮。“师父一向不许阿紫动武……这次趁她睡着,阿紫就动最后一次吧。”
眯起眼儿咧嘴一笑,紫衣人儿呲了呲牙:“既然来不及从堡中寻出一条生路,那我们便杀出一条生路!”只这一次,阿紫想要保护师父一回。
虞韵致看着她。
许久之后,咬牙抑声:“无论小姐想做什么,小蜜桃一直在。”
阿紫轻轻巧巧地跃下长廊,嘻声道:“那我们就去……”晶亮的眸中一道寒芒倏忽闪过,紫影一掠,她瞬间纵出毒堡:“……杀了叶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