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前醒来的时候,屋外已经下起了雨。
夏季暴雨,来去无常。
如同小溪的雨水汇聚成一股股从屋檐之上的砖瓦上流淌下来,唰唰作响。
凉意席卷了整座村庄,让树前的睡意顿时烟消云散。
酒店铺子里已经只剩下了一人,中年汉子正在默默喝酒。
“醒了?”
中年汉子头也没抬,随意道。
树前有些难为情的点了点头,问道:“那位神仙走了?”
中年汉子嗯了一声。
树前敏锐的察觉到诡异的气氛,说道:“大叔心情好像不好。”
中年汉子躺在摇椅上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没事当苦力,还是自己自找的,能不气嘛。”
没有给少年继续发问的机会,汉子望着天边,似乎想起什么,随意挥手说道:“以前觉得还远,现在差不多可以说了,北方小瓶洲有个破地方有剑阁,离这很远,地方不大名气却不小,你想练剑的话就去那里,提陆沉两个字就行,就当是你这些年在我这帮忙的报酬。”
汉子顿了顿,又说道:“当然了,也可以不去,自己去三大洲磨砺,哪里危险去哪里,只要不死就能出头。”
树前一愣。
对于他这样一个对山外小镇里一个三流小派都心怀敬意的少年来说,他不明白剑阁在整个大陆意味着什么。
他只是觉得此时正经起来的中年汉子有些不太一样,整个人的精气神全然一变,脸颊上有股说不出的意味。
很正派,很沧桑,很神仙。
可惜下一刻,少年就收回了自己的想法。
中年汉子猛然转过头,又恢复了那副死不要脸的状态,咧开嘴笑眯眯道:“那啥,木剑不如还给我呗,剑阁那地方别的没有,剑管够!”
树前猛然保住自己怀中木剑,使劲摇头。
汉子打着商量说道:“那就先借借我用用?用完保证还你!”
树前眼神狐疑,防贼一样的望着他。
汉子一瞪眼,“咋,你也翻脸不认人啊,这剑当初可是老子的!”
“可现在是我的了呀。”
树前有些心虚,但还是小声反驳道:“我凭本事换的剑,为啥要给你。”
中年汉子一拍脑门,一脸哀其不幸,随后大袖一挥“给老子滚蛋,没良心的玩意儿。”
少年如获大赦,冒着大雨撒丫子就往外跑。
中年汉子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嘴里骂骂咧咧的,但眼中却满是欣慰笑意。
当年他也是年少,握剑之时,意气风发,睥睨天下。
“师兄!来看看我新悟出来的剑招,那叫一个惊天动地,保管比那青衫的剑仙九式还要精彩,我还取了个特好听的名哎?师兄,你别走啊?!给点面子呗?”
“啥?借我的剑?老头儿!你怕不是傻子把?男人的剑就跟娘们儿的胸一样,随便摸得的?”
“什么?你的?老子凭本事偷过来的剑,凭啥是你的?我的!”
“媳妇儿,如果有一天沧海那个老王八的龙宫被劈成两半,又或者李夸父突然被人一剑打落在武帝城城墙之上,不用多想,那就是你男人我帮你报仇去了!”
男人躺在摇椅之上,微微摇晃。
他眯着眼睛,脸色追忆。
“当年我说过的话究竟做到了没有?”
时间久了,有些想不起来了啊。
陆沉走在村路之上,没有撑伞,坦然沐浴在雨中。
雨水顺着黑衫划落,非但没有侵湿,反而越发衬托的衣裳黑亮。
陆沉回到了屋子里,用着先前村里找到的笔墨写了一封信。
然后瓦屋之上有一道虹光一闪而逝,消失在天边远处。
飞剑传书。
陆沉做完了一切,脸色更加苍白了些,走出静静站立在小院中,到处都是泥土清香味。
体内的刀气愈加狂暴了些,五脏六腑都开始阵痛。
陆沉神色平静,用灵力压抑着伤势,神色都没有半点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