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阵满含哀怨的嘟囔,账台内缓缓翻起一人,揉着惺忪睡眼,一脸不悦地望向柳寻衣。
三十上下,七尺有余,虽然穿着邋遢,蓬头垢面,但却难掩他那颇为俊秀的五官,以及十分健朗的身材。
观其容貌,似乎不是吐蕃人,更像汉人。
面对大眼瞪小眼的柳寻衣和汤聪,那人又“叽里咕噜”的说了一串,但柳寻衣对此却毫无反应,只是眉头微皱,似乎内心踌躇着什么。
“咳咳……”见状,汤聪拽了拽柳寻衣的衣袖,小声嘀咕道,“门主,你只管开口询问,他若听的懂,便是我们要找的人。他若听不懂,自然也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柳寻衣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再度朝那人上下打量一番,沉吟道:“敢问阁下……”
“你们是汉人?”
柳寻衣话未出口,那人竟神色一变,迅速用汉语反问。
闻言,柳、汤二人不禁一愣,随之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敢问阁下可是八角药铺的掌柜,波仁?”
“正是在下。”
波仁迫不及待地连连点头。此刻,他脸上的不悦之意已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浓浓的欣喜之色,又道:“不知二位是……”
“在下柳寻衣,他是汤聪。”柳寻衣介绍道,“是天山玉龙宫的丁三爷,让我们来拜访阁下。”
“是了。”波仁面露狂喜,激动道,“五年前,丁三爷离开时曾吩咐过,有朝一日他定会再派人来逻些城。”
汤聪不解道:“你为何如此高兴?”
“丁三爷吩咐过,当我等到要等的人,助他完成大事之后,便可离开吐蕃,回到中原。”波仁解释道,“我已经在此等候整整五年,早已思乡心切,归心似箭。今天终于把你们盼来了,岂能不高兴?”
“五年?你一个汉人,竟心甘情愿地在异域苦守五年?”柳寻衣诧异道,“如果我们不来,你岂不是要再等五年、十年?”
“丁三爷待我恩重如山,又许以重金,我岂能负他所托?”波仁正色道,“更何况,我若擅自离开,此事一旦被丁三爷知晓,我的下场也……”
“恩威并用,丁三爷的驭人之术果然厉害。”柳寻衣了然道,“不过我们既然来了,你的苦日子也该结束了。”
“正是!”波仁喜不自禁,拼命点头道,“当初若非丁三爷买下这间药铺,我恐怕早就像外边那些饥民一样,被活活地冻死、饿死了。”
“五年来,你始终独自一人?”
“之前药铺里还有位老师傅,他是逻些城的百事通。”波仁笑道,“可惜去年冬天时运不济,染上风寒,不久之后便一命呜呼了。自那之后,药铺内便只剩下我一人。”
说罢,波仁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珠滴溜一转,试探道:“丁三爷让你们来,可是为了……‘佛莲子’?”
闻言,柳寻衣神色一怔,直言道:“正是。我二人初来乍到,对逻些城的规矩知之甚少,还望阁下多多赐教。”
“不必客气!”波仁摆手笑道,“不帮你们做成此事,我也休想安然无恙地回到中原。现如今,你我三人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自当共同进退,肝胆相照。如若不弃,二位可直呼在下姓名,省的见外。”
“如此甚好。”柳寻衣却之不恭,拱手道,“仁兄,我二人在来的路上,听说每年的正月初一,布达拉宫皆会举行朝圣仪式。届时,吐蕃各地的信徒都能进入宫中,参拜活佛。只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确有其事。”波仁点头道。
柳寻衣和汤聪对视一眼,脸上皆是一抹欣喜之色。可不等他们再度开口,波仁却话锋一转,苦笑道:“每年正月初一举行朝圣不假,布达拉宫八方迎客也不假,但并非任何人都能入宫。”
“什么意思?”柳寻衣错愕道,“什么叫‘并非任何人都能入宫’?实不相瞒,我们在来的路上曾跟随一支朝圣的队伍,那些僧侣并未发现我们有何不妥,而且还主动邀请我们加入……”
“寻常百姓,即便到了逻些城,也只能在布达拉宫外参拜叩首。”波仁打断道,“那些僧侣的落脚之地,并非布达拉宫,而是大昭寺。”
“这……”柳寻衣彻底糊涂了,茫然道,“我们要找的‘佛莲子’,究竟在布达拉宫还是大昭寺?”
“归根到底,布达拉宫是皇宫,大昭寺才是庙宇。”波仁解释道,“换言之,正月初一能进入布达拉宫的,皆是吐蕃各部的贵族或者大喇嘛,也就是我们中原的得道高僧。而寻常僧侣、信众则没资格入宫,只能前往大昭寺礼佛。大昭寺好进,而布达拉宫却是戒备森严。正月初一,宫内汇聚着吐蕃诸部最有权势的大人物。你们想蒙混过关,几乎不可能。至于你们要找的‘佛莲子’,正藏于布达拉宫的密室之中,乃……禁地中的禁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