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是神吗。
有时候吉尔伽美什会这么怀疑。
她的的确确是一个主神, 被人民所传唱。可是同时,她又是王、农民和女人们的导师, 不厌其烦地教导着他们该如何走下去。
又或者不是在教导, 而是一种
陪伴。
他无法说这到底是什么, 只是她存在, 然后和那些人一起走过一天又一天。
并没有用多少时间,但是基什和她已经融为一体。
他们知道她在, 所以他们可以继续。
他们觉得安全。
“呼”
阿伽站在神庙前,看着平原之上的一片皑皑白雪。今年的雪来得很快, 将一片丰收的黄色压得密不透风,严严实实,像是用一只巨大的画笔把天地染成了一个颜色。
若是雪莱还醒着, 她大概会说一句瑞雪兆丰年, 接着跟他讲一讲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大雪的覆盖和堆积有利于地面的保温,让其在隔绝了空气的情况下能够维持地面下微笑的生物们的循环。又因为雪在来年会化成水, 在第一股春风来时滋养土地。”
没有人问这个王什么问题, 他自己回答了出来。
身边的侍卫长一愣,紧接着听到了王的笑声“走吧, 今日的训练还没有完成你可得监督我完成主神的作业。”
他说的是雪莱布置给他的训练任务。
“春天来的时候,我可要把剑挥得更像样些。”阿伽抽出自己的长剑, 在太阳下仔细地看了看“到时候再让主神挑一把好的武器给我。”
在雪莱长睡的时候,基什并没有像她担心的那样出什么错。
年轻的王虽然还是下意识地会想主神到底该怎么做,但是沉稳的模样已经和往常不同王政大殿的群臣都感受到了王的压迫感,而当主神还在的时候, 这种气势是没有的。
又或者说,其实是有的,但是被王很好地隐藏了起来。
幼兽在母兽还在的时候就是这样,一直吝惜于伸出自己的爪子和獠牙。但是当守护者暂时离开的时候,它就会知道该怎么亮出利爪和犬齿,威慑和捕猎了。
他们是观察过的,因此
学得很像。
当然,基什的王和主神还是不一样的。
主神的慈悲和大度让人人都为之称赞,但是王却鲜少有主神的宽容这个冬天里,因为犯了重罪被王直接关进了最冰冷的地牢的人不下20人,不少还是贵族。
“按照法律,强奸女奴只需要交罚金。”大臣这样进言“您却将贵族拖进了牢笼,这既违反法律,又不是主神所期盼的。”
阿伽笑了笑,当这个老东西在放屁。
“我是想当面这么说的,真的。”阿伽跟侍卫长抱怨“他竟然说这东西不是主神所期盼的,他是不是不记得主神之前是怎么用煤块烫熟一个农民的喉咙的了,因为那个人对他妻子做了同样的事情”
主神的温柔被人所传唱着,人们都在议论王并没有学习到这其中的万一。阿伽对此有所听闻,但同时嗤之以鼻。
人们是很健忘的。
他们在歌颂那个眼神闪着光芒的女神时,阿伽却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
被拖进了大殿的年幼的王一脸的泪水,而端坐在王座上的那个女神逆着光。
她的银发被风吹在了空中,眼神落在了他身上。
审视、端详。
阿伽一直记得那个画面。
她的白裙子上有点脏,上面有灰尘和鲜血。
无所事事,又很无趣,像是对基什有什么不满,但又隐藏着什么期待。
那也是他的主神。
哪怕再多的事实都改变不了当时带着人们去打开国库的女神和后来走街串巷的女神是一个,阿伽也还记得最开始的时候,雪莱其实是很严厉的形象。她几乎是在强迫地灌输了很多东西,在他努力学习的时候。
的确是很有意思没错,但是这群人都忘记了女神那铁血又无情的时刻了。
“我才没有脱离女神的教导。”阿伽这么跟侍卫长说“我还在学习她最开始的模样。”
而最开始又是什么模样呢。
雪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好像又回到了之前那个乌鲁克,那个她莫名其妙要成为主神的地方。她当时只是跟恩美尔卡说了几句话,就要成为乌鲁克的主神了。
然后就在梦里,又看了一遍自己当时的成长。
那时候她跟伊南娜一直在对话,有关神、王和人到底该如何相处。
但如果是现在的话,她该说什么呢。
置身事外再次看着自己当时的行动,很多其实是现在她并不会做的。有时候看,她简直就是在被牵着鼻子走,被恩美尔卡、被卢伽尔、被神官、被伊南娜和被
被吉尔伽美什。
她自诩要做一个观察一切的善神,但现在看来好像只是自己并没有作为神的方向罢了。就因为没有方向,所以才会有各种各样的想法让自己摇摆。
说着不掺杂情感却期望着回报,说着对人民没有诉求却不希望得到恶意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个教训,那就是她到底想要什么。
到底想要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