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石崩飞,轰鸣声接二连三的响起;金红色的流星拖拽着长长的尾巴自穹顶掠过,残酷而又绮丽。
雷鸣般的炸裂与绮丽的惨叫声,在查卡尔的耳畔此起彼伏的奏响;望着染红了天空的火雨,这位赤炎旗的旗主已经彻底陷入了惊愕之中,脑海一片空白。
伴随着崩落的烂泥和被弩砲命中的,焦黑如碳般的半人马的残肢断臂,足足过了整整一分钟,查卡尔才终于清醒过来,死死盯着身后百步之外的那一片火海。
赤炎旗和白浪旗所有的弩砲、投石机,全部都被敌人炸毁了
为了让这些威力巨大,但是很难瞄准的武器发挥作用,查卡尔将它们全部集中在一起使用,用数量来抹平低下的命中率。
这种做法当然没有错,但如此规模的投射武器阵地,也很容易变成敌人可以任意袭击的固定靶而查卡尔手中最后一支可以用来掩护投射武器的兵力,已经和巴塞耶一起陷入拜恩大军的绞杀之下。
恐惧,失败的恐惧犹如潮水般袭来。
我、我要输了吗
我,赤炎旗的旗主,下一任四蹄人的大可汗,又要在那个魔鬼面前狼狈逃窜了吗
遮天蔽日的黑烟下,表情呆滞的查卡尔将目光投向千帐城;此时此刻在他的眼中,天空中的火焰犹如狂风暴雨般接连不断的落下。
城门的战场已经变成了一片地狱般的火海,无情的蹂躏着骁勇善战的四蹄人勇士们;天空中的火雨仿佛根本没有间断般,一波未熄一波又起。
和半人马手中粗糙的石砲,或是波伊人的火油罐相比,改良自帝国军团,专门用来对抗北方魔物大军的“军用引火剂”威力要恐怖的多。
这种极其不稳定的引火剂往往只要碰到就能被轻易引燃,并且短时间内很难被熄灭;一旦碰到除非立刻采取措施,否则就是皮融肉烂,连骨头都不会剩下。
熊熊烈焰之中,查卡尔能清楚的看到那一张张惊恐失措的面庞;在面对五倍乃至十倍敌人。都不会面有惧色的四蹄人勇士,却在这从天而降的火雨面前恐慌不安,活像一群受了惊的绵羊。
他们并非懦弱胆小,只是从未经历过如此密集而又精准,根本无从闪避的投射袭击;而密集又狭窄的战场让他们也无从闪避,只能在接连不断的火光下化作焦炭般的残肢断臂。
凄厉的惨叫、哀嚎声传遍了整个战场虽然拜恩的投射武器仅仅对准了城门下的一小部分,但对士气的打击却是全面性的。
当看到自己的袍泽在眼前的接连不断的火焰之中,毫无还手之力的变成碎肉和焦炭的时候,还有谁能义无反顾的冲向地狱
在与那个魔鬼交过手之后,查卡尔曾经无数次推演过他会用什么方式打断自己的攻城计划;步兵推进,堡垒战术,骑兵骚扰能想到的他几乎全都想到了。
但他唯独没有料到敌人会用这么夸张,这么粗暴,干脆利落到极点的手段
再这么打下去,恐怕还没等到攻下千帐城,赤炎旗和白浪旗的数万部众们就要士气瓦解,原地溃散了
短暂的恐慌过去,查卡尔迅速恢复了冷静;
现在自己手里还有底牌那个魔鬼虽然用这种方式挡住了大军进攻的势头,但这只是暂时的;等到他的弹药彻底打光,区区一万多的武士根本招架不住半人马四万大军合围。
更何况前线已经有两千白浪旗的四蹄人武士攻破了城墙;等到城塞陷落,这头金狮子除了后撤等待援军之外,根本无计可施。
没错倒不如说沿河布阵,破坏自己的投石机,用石砲和火油掩护城墙守军;就是因为他清楚凭自己的兵力一旦渡河,就是被三面围攻,全军覆没的下场。
这场战斗,自己还有胜算
大口大口的喘息,额头布满冷汗的查卡尔,嘴角勉强露出了一丝笑容。
然而就在下一秒,又一声巨响从身后响起;来不及思考的查卡尔猛地一惊,只看到那一片刺眼的火光就在自己身后炸开了
看着身后的半人马武士惨叫着变成一滩碎骨烂肉,甚至都看不出是什么的诡异形状,呆滞的查卡尔眼神中闪烁着惊恐的颜色。
足足愣了一秒钟,查卡尔毫不犹豫的扭头看向身旁的护卫“立刻传令,全军撤退”
“撤退”
护卫面露惊色“旗主,可是已经有两千白浪旗的勇士冲进千帐城了,那些可都是巴塞耶旗主派去的精锐;我们要是撤了,他们岂不是就”
话还没说完,愣在原地的护卫眼前就已经没有了查卡尔的踪影;再一抬头的时候,这位赤炎旗的旗主已经狂奔到了百步之外
震惊的护卫犹豫了一下,带着一脸愤怒和不甘的表情,一边传令一边连忙跟上自己的旗主
“全军撤退”
“铛”
火光擦过,雪亮的马刀被战斧从中央砸断成两截;暴怒的巴塞耶扬起斧刃,用长柄砸在了博西瓦尔坐骑的头上。
一声哀鸣般的长嘶,雪白色的骏马重重的倒在地上,掀起烟尘。
浑身浴血的博西瓦尔被自己的坐骑死死压在下面,双手勉强支撑着上半身挺起来,大口大口喘息着,胸膛不停的起伏。
只有一双眼睛,依然桀骜不驯死死盯着巴塞耶,嘴角咧着笑,双眼通红。
“来啊,杀了我,来啊畜生”
巴塞耶扭了扭脖子,露出了一个嗜血的笑容,双手将长柄斧举过头顶。
博西瓦尔颤栗着硬挺着头,喉咙不停的抽动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巴塞耶的脸
“来啊畜生杀了我啊”
倒映着耀眼的阳光,染血的斧刃犹如慢镜头般缓缓扬起。
呼吸越来越急促,瞪大了眼睛的博利诺博西瓦尔紧抿着嘴角;他发现自己第一个想起来的女人居然不是自己老婆,而是他的姐姐。
他终于想起来,自己之所以那么恨赛特布拉哈的原因了;并非是因为他以牙还牙,而是他抢走了自己的姐姐。
自己只能在一边看,从来不敢说出真心话的姐姐被一个比自己差一万倍的混蛋抢走了。
盯着巴塞耶那张丑脸,在他的眼眶中仿佛也扭曲成了赛特布拉哈和姐姐结婚时的表情。
“以圣十字之名,亲爱的姐夫赛特布拉哈”博西瓦尔目光呆滞,低声喃喃
“我特么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黑影掠下,世界颠覆。
挥下战斧的巴塞耶双眼通红,仰天长啸,发出低沉的嘶吼。
“博西瓦尔”
烟尘升腾,纵马驰骋的兰马洛斯伯爵狂奔而来
“博利诺博西瓦尔”
耳畔传来的咆哮,让巴塞耶生硬的扭过头,凶兽般的眸子立刻就锁定了那个朝自己冲来的身影。
愣了一秒,巴塞耶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残忍到诡异的表情,缓缓抬起战斧,将下垂的斧刃对准了博西瓦尔的脑袋。
“噗”
猩红的血浆混杂着其它的颜色,从碎裂的颅骨中喷涌而出。
“畜生我宰了你”
贝尔兰马洛斯从背后抽出一长一短两柄长枪,载着狂怒朝巴塞耶冲来。
但是巴塞耶扭过了头,没有再看他;而是放声大笑着抡起战斧,一边吼着一边和所有战场上所有还活着的半人马武士一起,朝着河对岸狂奔离去。
战场上的喧嚣,在这一刻突兀的戛然而止。
土石崩飞,轰鸣声接二连三的响起;金红色的流星拖拽着长长的尾巴自穹顶掠过,残酷而又绮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