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曜日高悬的银盔山要塞,惨烈的攻城战已经进入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轰鸣的爆炸声此起彼伏,漆黑的烟柱拔地而起曾经恢弘的银盔山堡垒如今已经是凋敝残破,满目之下尽是疮痍。
在整整十天的“坑道攻势”下,拜恩与大波伊联军的士兵们借助炼金术师们的投射武器支援,用战壕和土垒作为掩护,将锋线推进到了城墙下。
但对于拜恩大军的攻势,矮人们的“报复”同来来的凶猛。
伴随着一声声长啸,剧烈的轰鸣和爆炸在城墙外卷起大片大片的烟尘,三四公尺深的战壕,两公尺高的土垒在数十公斤的巨石轰击下,硬生生被砸成了平地。
整个攻城阵地都在矮人们不间断的“恐怖报复”下苦苦挣扎,并且越是靠近越是猛烈;大片大片的土地被整个翻起,狂暴的轰击声犹如倾盆暴雨,迎头而下。
来不及逃跑的工程兵和身披重甲的骑士们,就在矮人的轰击下彻底消失了踪影,连尸骨都没能剩下。
但这并不能阻挡拜恩大军的推进势头,甚至正好相反
在矮人们的连番轰击之中,原本坚硬的地质被砸的越来越松软,更利于挖掘战壕和堆砌土垒,加快了大军的推进速度。
而矮人们越来越显单调的反击手段,在“坑道攻势”下效果越来越差除非是运气好,否则大多投射石砲根本不可能越过土垒,直接掉进战壕里。
那些真正能够威胁到阵地的重型投石机又过于迟缓,且数量稀少,根本不足以造成太大的威胁。
在怒火堡伯爵艾克特的调度下,整个攻城阵地,两万余众的大军犹如一台巨大的战争机器在有条不紊的运转,每一个士兵,每一面旗帜都是一枚齿轮,一条杠杆,推动着大军不断的前进。
看似粗糙的战壕已经在他的手中变成了一个完整的严密体系每一条坑道之间都是环环相扣,从狭窄到只能一个人通过的小径到甚至能让战马穿行的坦途应有尽有。
而当战线推进到距离城下不过两百步的时候,哪怕最蠢的矮人也知道拜恩军队究竟想要干什么了。
两百步只要轰开城墙,全身皮甲,挥舞着双手大剑的步战骑士们,就能用绝命冲锋碾碎一切。
为了攻下矮人的要塞,为了胜利的荣耀,高呼圣十字与女武神之名与敌人同归于尽;拜恩人他们干得出来
但是当矮人们的“先遣军”自城下发起突袭时,迎接他们的却不是全副武装的步兵和骑兵,而是藏在战壕和土垒后面的重弩和投石机。
一刻钟的时间,严密的方阵和队列就在同样接连不断的轰击下瞬间四分五裂,残破的碎肢断臂几乎铺满了城下的土地,没有一个矮人能活着回去。
一片荒芜的战场上,面色依旧沉稳的怒火堡伯爵从战壕中走了,看着还在从城墙后源源不断冲出来,接应作战的矮人军队,举起了斑驳破损的黑底金狮子旗
“进攻夺城”
没有慷慨激昂的演讲,没有鼓励人心的话语;这两个字落下的刹那,整个攻城阵地立刻沸腾起来,山呼海啸般发起了狂风巨浪般的猛攻
伴随着进攻的号角,城门下的守军迅速陷落只留下城墙上的矮人们还在挥舞着战锤和盾牌,和扔掉甲胄,挥舞着马刀直接冲上来的波伊骠骑们浴血厮杀。
但他们的负隅顽抗并没能坚持太久,后排端着十字弓的重弩手们就已经紧随其后爬了上来,用成排成排的弩箭收割尸体。
整整十天的苦熬,疲惫的坑道作业,终于破城的士兵和骑士们都已经彻底杀红了眼,只想着让这群死矮子统统下地狱。
城外的攻城阵地上,石砲和重弩的轰鸣足足持续了一刻钟才终于稍稍停歇,方阵步兵和步战骑士们,就沿着尚且完整的隧道朝着城门发起攻势。
过于狭窄的城门,对于进攻方而言一次投入的兵力是极其有限的,超过这个数量就会变成“葫芦娃救爷爷”式的添油战术。
因此在稳住城门阵脚后,怒火堡伯爵迅速下令让主力的方阵步兵们和重装扈从们去攻占堡垒的各个城塞哨塔和城墙,只留下少量的兵力和精锐尝试着推进。
而银盔山矮人也趁着这段时间,迅速在后排重新组织了新的防线,用来遏制拜恩大军进一步扩大战果,倚靠着坚固的墙壁和工事节节抵抗。
此时此刻,银盔山矮人的战线已经一内一外完全被艾克特切断,按照自古至今的战争法则,不论城内还是城墙上的守军都已经是断绝退路的孤军。
出于难以查证的原因,城墙上矮人的实际军队简直少的可怜,甚至超过了艾克特的想象仅仅是投入了波伊的骠骑兵和少量弓弩手,后线的军队还没有进入战场,一半的城墙就已经被拿下了。
于是矮人们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又一个哨塔,隘口不断的在拜恩大军的猛烈攻势下不断陷落;城墙之上,已皆是黑底金狮子的旗帜
稍稍整顿了攻势,在几度试探后确认了矮人虚实的怒火堡伯爵,也毫不犹豫的下达了最后总攻的命令。
杀戮与死亡,利刃与盾牌,血腥与残忍,战嚎与哀鸣
在没有任何的军阵推进,方阵交错,从交战的一刹那起双方就进入了最残酷的贴身厮杀;挥舞着双手大剑的山岩堡伯爵安格特,还有湖心城的兰马洛斯伯爵直接扑进了敌阵,咆哮着在尸山血海中奋力向前。
尽管银盔山矮人还在咬牙坚持,节节抵抗,利用各种工事和守城武器,让两轮进攻都让拜恩大军付出了相当沉重的代价;但始终龟缩的敌人也让拜恩战士们看到了敌人的虚弱和疲态。
银盔山的反扑越是凶猛,就越是能凸显出此刻矮人们的色厉内茬,
事实上在城门陷落的那一刻起,双方的攻守关系就已经迅速逆转。
震耳欲聋的厮杀声中,站在一处临时堆砌的废墟土垒上,怒火堡伯爵冷眼眺望着矮人军阵在拜恩大军的猛攻下摇摇欲坠,几度处在崩溃边缘,却又能及时收拢恢复秩序,挡住黑底金狮子旗的兵锋。
紧攥着手中已经破烂不堪的旗帜,肩负重担的艾克特面沉如水。
“怎么苦着个脸,闷闷不乐的”
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浑身烟尘的萨莉卡约拿扛着柄染血的马刀,嬉笑爽朗的拍打着怒火堡伯爵的肩膀
“没事儿,这帮小矮子坚持不了多久了等后面的军队一到,就能彻底歼灭他们,到时候拿下银盔山要塞的功劳就是咱们的”
“唉,不过话说回来,你们拜恩人真的可以啊还以为洛伦那家伙只是说说来着,轻轻松松,居然真的能把银盔山打下来”
一脸嬉笑的少女瞥过眸子,却没有从艾克特的脸上看到半点的得意和喜悦;相反只有性命攸关的冷漠和凝重。
甚至在他的眸子里,还藏有一丝的恐惧。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感觉您说的很对。”看着远处的战况,面沉如水的艾克特摇摇头“轻松,太轻松了简直让人意外到了极点。”
话音落下,萨莉卡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
“我的怒火堡爵爷,您是在和我开玩笑来着,对吧”紧蹙眉头,少女盯着他的脸冷冷道“为了打下这座要塞,光是这十天你知道我们死了多少人吗”
然而严肃的艾克特扭过头,平静的看着她“我知道,知道的一清二楚。”
“十日血战,不算失踪和轻伤的,波伊骠骑兵折损三分之一,银甲骁骑伤亡过半,等到战斗结束,这个数字只会多,不会少;”
“我拜恩六个大方阵,仅步兵就阵亡两千人,有两个方阵已经被彻底打残,骑士伤亡不下三百人,会操作投射武器的工程兵没了三分之二,连随军的炼金术师都阵亡了十几个人;”
“如果不是有艾因兰德阁下在后线的投射支援,及时组建的救护队;到今天晚上,我们有一半的军队都不能活着走进这座要塞”
“不用您告诉我,攻城战的伤亡,萨莉卡约拿小姐。”凝视着闭口不言,还一脸不服气的少女,怒火堡伯爵冷冷道“我知道的一清二楚。”
“但是相较之下,还是打的太顺利了”
“和谁比”
“和他们还有我们自己。”
艾克特叹息一声,紧咬着后槽牙“您知道上一次,拜恩攻陷矮人要塞的时候,付出了多少代价吗”
没等萨莉卡开口,他就给出了答案“艾德都灵,拜恩在效忠帝国之前倒数第二任骑士王,围攻一座矮人的孤城,夺下了他们最后进攻拜恩的桥头堡。”
“为此十三领动员了九万大军,封锁了道路,切断了一切外部水源,整个山林烧成白地打了整整四年,仅阵亡就超过五万,才拿下了最后一座在拜恩的堡垒。”
“我所用的坑道攻势,就是艾德都灵发明的战术。”艾克特咬着牙,艰难的开口道“这一战让拜恩元气大伤,数十年没有恢复;以至于到后来和波伊联手,都无法遏制半人马入侵。”
“迫不得已,向第二世代的艾克哈特一世陛下宣誓效忠,成就了他伟大征服的赫赫武功”
“而眼下我们所进攻的银盔山,乃是云岭王国境内的要塞论坚固程度,防线纵深,乃至实力悬殊对比比当年的艾德都灵,困难了何止十数倍”
叹息了一声,怒火堡伯爵重新将目光转向战局“所以我说我们打的太轻松了。”
他紧皱着眉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哪怕是要提防至高王的平叛军,银盔山矮人的守备力量也绝不可能仅只有看到的这些;何况自己已经攻陷了城门,怎么可能还在一味固守。
难道还能有别的因素,在牵制着他们的军队,无法投入战斗
不,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而且是无法预料的意外。
“会不会是因为洛伦他们”萨莉卡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着问道“说不定是他想到了什么好办法,才让我们打的这么顺利。”
“尽管我十分尊重我的公爵,并且对他的智慧和实力抱有无限的信心,但”艾克特叹了口气
“我仍然不觉得,他一个人就能对抗一支军队,而且还是数以千计的矮人正规军”
耸耸肩,少女闭口不言,算是安静了片刻。
但这份短暂的宁静,也很快就被打破了。
“约拿大人,艾克特大人”
浑身是伤的传令兵从战场前线狂奔回来,大口喘息着“安格特伯爵让我送来消息,敌人已经开始溃散,正在全线突围,正在全线突围”
二人几乎同时一惊,将目光转向战场果然如传令兵所言,狭窄的战场上已经看不见矮人的军旗,尽是一片五颜六色的燕尾旗的海洋,到处都是山呼海啸的狂欢,震耳欲聋的呐喊。
银盔山,已经被攻陷了
“很好,通知前线稳住阵脚,就地整顿准备进攻。”艾克特冷静的下令道“等到后线军队赶到,就准备开始”
“不,不是的”
面色苍白的传令兵慌慌张张打断他,紧张到了极点“那些矮人是溃散了,但他们溃散的方向很奇怪”
很奇怪
怒火堡伯爵脸上露出了惊异,倒是萨莉卡眯起眼睛,还在拼命眺望着远处的战场。
等等,该不会他们是在
“所有的矮人,成百上千,成千上万”传令兵大喊道“有军队也有平民,大片大片的溃散他们都在朝着城外突围”
什么
“萨莉卡约拿小姐,我们必须立刻改变计划”艾克特猛地回首,紧张的瞪着身旁的少女
“萨莉卡约拿,就是现在,请您立刻做出决定”
正午时分,曜日高悬的银盔山要塞,惨烈的攻城战已经进入到了最关键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