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长者的经验(1 / 2)

神情有些局促的夏洛特,似乎还没有从被发现的“惊慌”中彻底反应过来;她以一种完全不同意平常的“谨小慎微”走进了房间,在洛伦和阿刹迈的注视下,颇有些不安的坐在了病榻旁的椅子上。

“阿刹迈大师,我”

“您不用拘束,也不用紧张。”倚靠在病榻上的老人注意到女伯爵的异状,布满沟壑的脸孔上挤出一丝衰弱的微笑“眼前的这个并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也不是什么值得肃然起敬的人物只是个快要入土,却迟迟不肯下地狱的老人哈哈。”

哈林梵阿刹破风箱似的胸口,传来一声带着呜咽轻咳的笑声。

“不、不不是这样的”

樱唇轻启的夏洛特似乎还没有回过神,一把攥住了老人那枯槁般的手臂,不由得微微一颤

“洛伦公爵还有其他人,他们都告诉我了是您不惧牺牲挺身而出,给了那个名为查卡尔的怪物致命一击,才让我们有了消灭它,赢得这场半人马战争的机会。”

“否则早在帝国的援军抵达之前,数万余众的拜恩波伊联军,银盔山的矮人都会被消灭殆尽您,才是他们的救命恩人,才是这场战争当之无愧的英雄”

夏洛特紧抿着嘴角,瞳孔中多了些萤光,努力挺着鼻子仿佛是受了刺激,忍住不哭的小女孩儿

“对不起我应该早些来看您的;像您这样值得被全拜恩敬仰的长者,不应该悄无声息的屈居于这样一个”

老人轻轻晃了晃手,打断了还想继续“认错”下去的女伯爵。

“事实上,您愿意来探望我这个除了年龄和阅历之外,其它不值一提的老人,已经令我十分感动了。”

哈林梵阿刹迈深吸一口气,声线单调的语气显得很是虚弱,却还在努力的笑出来“不过既然您已经在外面站了那么久,就不用我再凑字重复一遍开场白了吧”

微微哽咽的夏洛特点点头,目光却有些游移不定。

下意识将头扭过去的黑发巫师,立刻就感受到某个正在不停地瞥向自己的目光。

“所以尊贵的赤血堡女伯爵阁下,您想从我这个老人的口中知道一些什么呢”

对二人“小动作”视而不见的老人,用十分轻柔的语气询问道。

“我”

静谧的气氛中,原本浓郁而古怪的味道,在阿刹迈平静而难以回避的目光下,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值得注意了。

下一秒,长长一个深呼吸的夏洛特,果断的抬起头,用一种十分决绝的目光看向老人“我刚刚听到,您似乎对黑公爵和狂龙女皇他们非常的了解”

老人昏黄的眸子轻轻一眨,看着还有些紧张的女伯爵,仿佛在向导师询问的学徒。

“是啊。”

阿刹迈微微颔首,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就像是陷入回忆中的老人

“再熟悉不过了。”

洛伦和夏洛特同时看向阿刹迈。

“即便是此时此刻,他们在我的脑海中依旧无比的真实;死亡对他们而言,只是换了一种存在的方式。”老人的瞳孔中闪烁着别样的光彩

“罗兰和夏洛特,以及”

他突然一顿,微笑着用那双明媚的眸子看向表情认真的二人

“夏洛特和洛伦。”

二人的表情同时怔住了。

什么意思

他想说啥

黑发巫师挑了挑眉毛,看着正一脸微笑的阿刹迈,喉头滚动了一下。

气氛,好像变得有些莫名其妙了

“夏洛特德萨利昂,帝国第十世代的至高皇帝,狂龙女皇,一个对艺术痴迷,对战争狂热,执着于反抗命运,对爱情歇斯底里的女人”老人轻声细语着,将平静的目光转向夏洛特

“所以尊贵的赤血堡女伯爵,你恨她吗”

药味弥漫的病房,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我当、当然恨她”

声音微颤的夏洛特,用尽全力挺起胸膛,才说出了这句话“如果不是她,拜恩不会沦落三个世,代近百年之久都灵家族也不会任人欺辱;如果不是她的背叛,黑公爵才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她倚靠黑公爵罗兰都灵的牺牲,才打赢了那一次的魔物入侵,但最后依旧以叛教之名将罗兰打入另册,让都灵家族永远的背负了抹不掉的耻辱,让原本荣耀的历史成了永远的阴影。”

“她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叛徒”

“公国,家族,荣誉我都无法原谅她”

老人没有立刻开口,目光瞥过一旁欲言又止的黑发巫师,方才微微颔首。

“是啊,你有充足的理由去恨这个让都灵败落的罪魁祸首。”阿刹迈煞有其事的点点头,目光始终没有从女伯爵的身上离开“你恨她,以至于要将名字改成她的,令自己永远不要忘记这份仇恨。”

洛伦惊愕的忍不住看了夏洛特一眼。

表情尴尬的女伯爵,一阵手足无措的张口结舌,似乎想要解释一下自己的原因,却始终没能再说出一个字来。

“我只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不论是爱,还是恨,这些感情都已经离我而去了。”虚弱的老人笑眯眯的看着她

“但似乎将仇敌的名字变成自己的并不是一种复仇的好办法。”

“阿刹迈大师,您、您一定是误会了”女伯爵急促的为自己辩解着“夏洛特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拜恩名字,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涵义我改名也只是因为因为”

摇摇头的老人,皴裂嘴角的微笑“打断了”她的话。

“是的,你恨她因为你有太多恨她的理由了。”阿刹迈大师轻声说道“但今日的你之所以是今日的你,正是因为这份恨意所影响下的结果。”

“为了家族而奋不顾身,在酒宴与会议上纵横斡旋,为扭转局势可以孤身犯险,在当断之时能够当机立断”

“我几乎看到了一位活生生的狂龙女皇,高傲而优雅的站在我面前”

洛伦颇以为然的点点头。

只见哈林梵阿刹迈感慨般的轻叹一声,平静的口吻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是啊,你恨她正因为恨,所以你崇拜她崇拜一个豪爽不羁,可以凭一己之力统御帝国,千万臣民无不低头臣服的女人。”

夏洛特没有再尝试着反驳。

老人也没有继续逼迫她承认什么,而是将话题转移到了狂龙女皇的身上。

“事实上,这样一个女人也无法令人忽视和崇拜事实上,即便是在那些年与女皇为敌的贵族们,也无不钦佩于女皇的信念。”阿刹迈默默回忆道

“她是艺术家和文学家们的守护者,整整一个第十世代创作的各种文学作品和乐章,比之前九个世代加起来还要多,而且不再局限于宗教和正统题材;”

“她签署了第一个对巫师们的豁免令,彻底予以了帝国境内所有巫师们完整的公民权利;她将远洋舰队交于埃博登,让萨克兰与亚苏尔两个国家终于有了交流的契机;”

“正是因为她的绝对信任,黑公爵罗兰都灵才能在第十世代大放异彩,而不是像之前几代拜恩公爵一样,陷入到和天穹宫的斗争与对峙中去;”

阿刹迈目光闪烁,幽幽地开口道“在今天的你们看来似乎很荒谬,但在第十世代之前,拜恩与天穹宫的关系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好。”

“无数的臣子都曾警告过夏洛特德萨利昂陛下,对罗兰都灵的过度放纵会导致帝国陷入南北分裂的局面但她都没有听进去,这才有了黑公爵的传奇。”

老人轻叹一声。

“既然如此”洛伦微微蹙眉“那为什么最后夏洛特狂龙女皇陛下,还是背叛了黑公爵”

“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让黑公爵背上叛教之名”

夏洛特默默的盯了黑发巫师一眼,没有出声。

“公爵老爷,你提了两个问题。”阿刹迈大师声音疲惫,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不过我觉得,我只需要回答你第一个问题就可以了。”

洛伦一怔,下意识的将右手向后背缩了缩,尴尬的干笑一声。

在那衣服下面,藏着阿斯瑞尔给他的“邪神印记”。

“当时的情况很复杂,我也并非当事人,只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解释这件事情;整件事情的起因若总而言之,就是”

阿刹迈表情严肃

“因为爱情。”

两个人同时怔住了。

因为爱情

不、不会轻易悲伤

洛伦差点儿就唱出来了。

“阿刹迈大师,您这是什么意思”

尴尬的气氛中,面颊微醺的夏洛特强作镇定的开口问道。

“时至今日,我相信没有人会怀疑他们二人是曾经深爱着彼此的甚至连当年也一样,所有人都认定二人的婚姻,将会彻底消除帝国内战的隐患,让两个强大的家族合二为一。”

老人没有解答,而是继续诉说道“但显然,即便在当年,这种想法也只是一厢情愿的幻想因为两个骄傲的家族都无法向彼此低头。”

“得到了天穹宫更准确的说,是得到了夏洛特默许的罗兰,不断的在帝国的东部和南部四处征讨,在断界山率领拜恩的骑士和萨克兰的军团向冰天雪地进军,一次又一次的征战,一次又一次的凯旋”

“你们知道这些凯旋和胜利,除了荣耀之外所带来的是什么吗”

二人同时微微蹙眉。

“对天穹宫不,是对夏洛特的压力”

洛伦试探着说道道。

“正是如此”

阿刹迈赞许的点点头“黑公爵的表现越是不凡,战绩越是辉煌;就越是凸显出帝国的无力和无能,越是让龙王家族黯然失色。”

“而默许,乃至纵容他的狂龙女皇,所承担的压力也就越来越重;以至于到了最后不得不向封臣们妥协,与萨克兰本土的贵族联姻他们担心两大家族的联合,会让拜恩的贵族阶层分走他们的权力。”

“我不知道他们二人之间是何时产生裂痕的,但这件事无疑是最开始的导火索。”老人的语气变得沉重了,回忆着当年眼前的景象

“而罗兰都灵他似乎依旧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或者说正是因为他感觉到了,所以才没有停下脚步因为他明白,一切都太晚了。”

“可这些又和和爱情又有什么关系”

明亮的眸子里透露着疑惑,夏洛特忍不住开口问询。

老人轻咳一声,不由的笑了。

黑发巫师轻轻眯起眼睛联想之前老人所说的那些“有的没的”,看似毫无关联的回忆和呓语

他好像已经有答案了。

“正是因为二人对彼此的情感,让他们不愿将自己背负的重担开诚布公的向对方倾诉。”疲惫至极的阿刹迈声音轻柔,呜咽声越来越浓

“为了保护夏洛特,逐渐众叛亲离的罗兰,选择了孤身一人走上拯救帝国的道路;”

“在一次次盲目的保护中,变的彻底不能理解黑公爵的夏洛特别无选择,她必须背负起一个至高皇帝的责任无论用什么方式,她必须守护她的国家,她的家族。”

“背叛彼此的前提是曾经深深的爱过。”

病房的气氛是如此的静谧。

感慨的老人用颇具深意的目光,打量着神情各异的一男一女。

“所以,如果当初黑公爵选择对狂龙女皇坦诚相待,而不是为了保护她擅自选择隐瞒一切,辜负了她对他的信赖”夏洛特神色一凛

“原本这一切,都是可以避免的是么”

“我不知道,我只是个看的太多的老人而已;我能告诉你们的,仅仅是我自己的亲身经历。”阿刹迈的表情越来越疲惫,像是昏昏欲睡般

“但有一点,我可以十分确信的告诉你们”

两个人赶紧竖起了耳朵,全神贯注。

“呼呼呼”

哈林梵阿刹迈,他

睡着了。

神情有些局促的夏洛特,似乎还没有从被发现的“惊慌”中彻底反应过来;她以一种完全不同意平常的“谨小慎微”走进了房间,在洛伦和阿刹迈的注视下,颇有些不安的坐在了病榻旁的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