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客人,主人(1 / 2)

“救、救命快救救我,救救我啊啊啊”

“那是什么东西,唉军队呢,军队为什么都撤出去了,他们都跑了吗,不管我们了”

“啊、啊它们爬上来了,爬上来啊啊”

“快跑啊,快跑,再不跑就啊啊啊啊”

“滚开,别挡路啊啊我被咬了,快救我,你这个混蛋为什么不救我啊”

群王殿地下的隧道中,犹如洪水般的腐蚀魔们强行“冲垮”了堵死隧道的瓦砾碎石,疯狂的杀戮着,撕咬着,屠宰着它们曾经的同族,同胞。

连一个活着的都不放过,连一块肉、一根骨头、一滴血都不放过。

凄厉的惨叫声夹杂着骚动的轰鸣,剧烈的撞击和凌乱而众多的行走声响中,戛然而止。

守在外围的矮人守备军们仓促间组成盾墙,面色惨白的将摇晃不止的战戟对准坑道下面他们想冲进去,但来不及了。

拥挤的隧道中已经挤满了大半个云巅峰的妇孺老弱,根本没有多余的空间留给一支成建制的军队;而混乱不安,惊恐万状的逃难人群,也不可能给他们稳定秩序,撤出隧道的时间。

他们能做的,只有眼睁睁的看着那些隧道里的人被凄惨的,以各种各样的姿势和方式被杀死。

然后再轮到他们。

群王殿中,已经是一片死寂。

矮人伊戈尔死死盯着隧道出口的方向,听着耳畔不断在廊柱与墙壁间回荡的惨叫、震动的声响,恨不得将牙关咬碎。

导致这一切惨剧的人,正是他自己。

如果没有将所有的老弱妇孺撤入隧道,撤进他以为“绝对安全”的隧道区域;自己现在就能从容不迫的清剿从隧道涌入的怪物,或者干脆再将隧道炸塌一次,把所有的怪物活埋在山中。

但是现在云巅峰并不是一个很大的城市,但人口却很密集,老弱妇孺占据了其中的二分之一;换句话说用不了太久,这座城市二分之一的人口都会变成血肉,或者和那些杀死他们一样的怪物

何其凶残,何其歹毒

“听到了吗,至高王陛下”被铁链拘束的卡尔科林缓缓起身,冷冷的看着伊戈尔

“如果这就是拜恩公爵的目的,那么我们已经做到了那些怪物已经毁掉了半个云巅峰,用不了多久,它们就会再毁掉另外半个。”

“而且,还是和外面那些正想着如何杀死您的叛军一起”

猛地转身,双眼赤红的矮人伊戈尔一把攥住猎魔人胸口的锁链;一旁的新兵猛地一震,就看到大厅内的矮人守卫已经举起战戟,对准了自己。

“怎么办”伊戈尔咬着牙,额头青筋暴露,颤栗的怒吼道“有什么办法,将这群地狱里钻出来的渣滓赶回去”

“说”

“怎么办”卡尔科林摇摇头“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如果您没有把群王殿的守军撤走,或许还能来得及,但现在这点兵力,连拖住它们都勉强。”

“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撤出群王殿,再在外围调集军队布防。”

“懦夫”

宫殿内响起矮人侍卫们整齐划一的怒吼,卡尔科林只是面无表情,冷冷的看着矮人伊戈尔。

“你要我把群王殿,把云岭王国的王宫我的王宫,拱手让给一群怪物”

“至高王陛下,恕我直言”猎魔人淡淡开口道“以这些怪物在银盔山的表现看,再过半天就没有什么群王殿了”

话音降落,怒目圆睁的伊戈尔一把攥紧锁链,青筋暴露的右臂恨不得直接勒断猎魔人的手臂和肩膀。

“陛下,请您允许我杀死这个妖言惑众的拜恩间谍,然后率军清剿隧道内的怪物”一脸严肃的矮人卫队长走上前,死死盯着卡尔科林和旁边的新兵

“我以家族荣誉和性命担保,誓死坚守群王殿”

说完,他身后的矮人侍卫们同时一震,对着两个猎魔人怒目而视。

矮人伊戈尔眉头紧蹙,看了看卡尔科林那张面不改色的脸,又看了看惨叫与轰鸣声不止的隧道入口。

“给他们松绑。”

新兵重重的吐了口气,如获新生。

“陛下”矮人卫队长的表情分外不解。

“我说给他们俩松绑,然后把武器和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还给他们。”矮人伊戈尔的目光转向卫队长,表情难看到了极点

“立刻带人炸毁所有群王殿和云巅峰城内所有的隧道出口,调集所有还没有和敌人交战的机动军团和征召来的后备军,在群王殿外围构筑防线在我杀光所有的叛徒之前,给我挡住它们。”

“我们已经失去了半个云巅峰,不能再失去另外半个了”

矮人卫队长心中一惊,伊戈尔话里的意思很明白,他已经放弃隧道里所有的幸存者了但还是毅然决然的垂下头颅

“遵命”

“至于二位”伊戈尔将目光转向卡尔科林和新兵“看在洛伦公爵的份上,我可以放二位离开你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去哪儿就滚去哪儿,云巅峰不干涉你们。”

“胆敢留在城内,我的军队不会对你们网开一面。”

“可如果你们真像你们自己说的那样,是为了对抗这一切的幕后真凶”伊戈尔深吸一口气,眼神中闪烁着十分复杂的情绪

“云岭王国的子民不相信言语,只相信作为。”

“我们是洛伦公爵的猎魔人,不需要您的信任”新兵猛地站起身,激动的挺着脖子“我们是它们的敌人,但我们只忠于公爵一人”

一旁的卡尔科林却沉默不语,安静的像个活死人。

伊戈尔紧皱着眉头,猛地松开了猎魔人胸口的锁链。

“给他们松绑,把东西扔下”至高王转过身,踏着沉重的步伐向外走去,目光扫过大厅内每一个矮人侍卫

“云岭的子民们,跟我走。”

“去保护我们自己的国家”

“遵命”

震耳欲聋的怒吼,同时从所有的矮人侍卫们喉咙里炸响。

看着随伊戈尔离去的矮人战士们,表情有些复杂的新兵缓缓起身,原本被抓时心中的恨意一下子削减了不少。

“队长,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

“做什么这是在问我”卡尔科林扭过头,目光很是玩味的打量着新兵“你不是一向都很有主意的吗,干嘛要问我这个碍手碍脚的家伙”

新兵脸色一僵,尴尬到了极点。

猎魔人冷哼一声“我们哪里都不用去,就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可你不是说那些腐蚀魔马上就要”

“马上就要攻进来了对。”卡尔科林有条不紊的解开锁链,戴好“施法者”,将手半剑背在肩后,收拾着所剩无几的装备“那外面又能安全多少”

“叛军攻破了第一道城门,剩下的几个只是时间问题;伊戈尔他马上要一边迎战叛军,一边要提防各个隧道涌出来的腐蚀魔整个云巅峰马上就要变成战场了,我们即不可能在一片混战的战场杀出去,也不可能阻止它。”

新兵还是不明白。

“所以我们要做最后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情。”收拾好最后一件装备,卡尔科林缓缓起身,平静的注视着还一脸困惑的新兵,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

“我们留在这里等幕后真凶出现,然后用我们能办到的方式,结束这场战争。”

空荡荡的大厅,足足安静了五秒。

新兵马丁尼尔顿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猎魔人,彻彻底底的惊呆了。

“您、您的意思是”

“我们得干掉它,或者被它干掉;如果不可能干掉它,就得有一个倒霉蛋想办法活着回去,将这个情报转达给拜恩公爵或者天穹宫就这么回事。”

卡尔科林一顿,忍不住微微翘起嘴角,颇有几分打趣的看着这个彻底傻眼了的后辈“怎么,害怕了”

“绝对不是”新兵立刻反驳,激动的快要跳起来了“我才没有害怕我、我只是、只是”

“紧张”

“没、没有,绝对没有”

“没关系紧张也好,害怕也罢,都无所谓,没人会知道。”卡尔科林拍拍他的肩膀,目光依旧平静

“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应该没可能离开这里了。”

新兵点了点头,依旧是神情恍惚,不知所措。

卡尔科林打量着新兵的脸色,摇头叹息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调侃”他。

就算再怎么天赋异禀,终究还只是第一次上战场的菜鸟罢了,害怕紧张都是正常的;第一次的实战就要面对这种级别的战场,这种层次的敌人没有当场尿了,瘫成一堆烂泥等死,已经算是勇气可嘉。

但早在加入苍穹之翼时就已经知道,这是猎魔人注定的宿命。

他们是哨兵,是烽火台,面对虚空入侵时的最前线。

唯有如此,天穹宫才会放任洛伦都灵公爵肆无忌惮的扩张他的影响力,才会让教会再怎么咬牙切齿,也不敢干涉拜恩的事务。

你们做不到,不能做,不敢做的事情我来做。

就这么回事。

“我、我不是害怕”将头埋在胸口,新兵马丁尼尔顿低声喃喃

“我只是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

卡尔科林回首,意味深长的打量着新兵;打量着那紧紧攥着,要绷紧肌肉才能止住颤抖的手笔。

“拜恩总督府的督军尼尔顿我父亲是被都灵家斩首的;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这个下场他罪有应得说不恨公爵是撒谎,但知道他没做错。”

“但真正出卖他,害死他的罪魁祸首是拜恩总督,是那个该死的异端教团头子在这个邪神信徒眼里,父亲就像条狗似的,替他做那些他不能做的脏活儿”

“我父亲以为他效忠的是一个看上他能力的贵族,但他错了,错的厉害拜恩总督加斯帕尔,他不仅是个不信神的异教徒,更是一个背叛了他族群和同胞,乃至这个世界的,邪神的走狗”

“所以我要复仇,但不是向加斯帕尔,不是向我父亲那样的被利用的走走卒,而是向它们,向它们复仇”肩膀颤栗的马丁尼尔顿,低着头说道

“我要把我经历过的痛苦,委屈,愤怒,忍耐毫无保留的,让它们也真切的感受到”

“让它们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不是没有代价的”

卡尔科林沉默了一会儿,正准备说什么,却下意识的将目光转向了门外。

警惕的新兵也迅速抬起头,惊恐而紧张的盯着相同的方向,右手按住肩后的剑柄。

来了。

强大到根本无法掩饰的虚空反应,和普通的腐蚀魔根本不是同一层次;脚步声却单调的可怜,还有些踉踉跄跄的而且只有一个。

毫无疑问,这肯定是

“没想到啊,我居然还有两个客人呢。”

衰老疲惫的声音,幽幽然的随着那逐渐靠近们的身影而来“你们为什么没有和其他胆小鬼们一样,赶紧逃离这个快要被毁灭的宫殿里呢”

“那当然是因为”

激动的新兵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卡尔科林一把抓住衣领挡在身后,右手立刻按在了肩后的剑柄上。

在看清那个身影的刹那,惊愕的猎魔人如遭雷击,难以置信。

那个疲惫的、衰老的声音,并不是从那个身影上传来的因为那个染血的身影,脖颈向上完全是空空如也。

那个声音是从他手里,准确的说,是从他手中“提着”的,被暗红色浸满的头颅中传来的。

衰老疲惫的面颊,被血浆浸染;灰白色的发须下,是一张濒死之时狰狞惊恐的面庞。

缓缓调整着呼吸,神色惊惧的卡尔科林看着朝自己走来的身影,用微微有些颤抖的声音开口道

“你是云岭王国的前任”

“至高王陛下”

“救、救命快救救我,救救我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