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在教堂(1 / 2)

“攸伦艾克特,一位勇敢而高贵的拜恩骑士;”

拜恩大教堂内,气氛一片肃杀;

到场众人无不默然,眼神中蕴藏着化不开的悲痛。

一身黑色礼服的洛伦站在人群中的最前排,目光瞥向立于自己身侧,同样一身简朴却庄重的赤血堡女伯爵;微微颔首的夏洛特面色铁青,眼神中看不到半点伤感。

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怒火,还有一丝悔恨与自责。

“一位圣十字虔诚而谦卑的仆人;”

主祭台上,手捧经文的韦伯面色郑重身为拜恩主教,原本为逝者祷告的工作应该交给下面的执事;但眼下拜恩大教堂破败不堪,许多有经验的教士都在那一夜遇害,剩余的分摊到整个赤血堡,再没有多余的人手;只能由他亲力亲为,主持整个葬礼。

虽然小教士一直强调要让教会远离政治,但他并非不懂人心;对眼下沉浸在悲痛与愤怒中的赤血堡而言,一场庄重的葬礼能够令他们重新振作,凝聚人心。

“一位我们身边不可或缺的同伴,继承了怒火堡艾克特血脉的,赤胆忠诚的朋友;”

面色晦暗的怒火堡伯爵艾克特低着头,单膝跪倒在棺材前,颤栗的右手十分吃力的扶住棺椁边缘,恍惚不定的双眼躲闪着,不敢直视那躺在里面的身影。

失魂落魄的老人,原本健硕的身躯突然垮了;两鬓斑白,满是血丝的眼珠泛起了暗黄色。

挺过了后“黑公爵”时代,帝国总督时代,“新拜恩”时代,历经三位至高皇帝的怒火堡伯爵,在失去了自己的儿子之后,有失去了最后一位直系的血脉,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

“他用自己的身躯,将邪恶与恐怖挡在了我们看不见的地方;用赤红如酒的鲜血与高贵纯洁的灵魂,证明了他不容置疑的誓言。”

带着一丝伤感的鼻音,强忍悲痛的小教士还是肃然道“遵守承诺之人,必得祝福;为守誓而死的勇士,必将超脱于世。”

“今天,我们不为逝者的离去而哭泣,因为凡人皆有一死;今天,我们恭送他的离去,将他的忠诚、谦卑、勇敢与不畏强敌的高贵精神,传扬于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他们是圣十字天国中最勇敢的英灵,是照耀拜恩大地最明亮的星星;正因为攸伦艾克特的存在,正因为在他的身后,还有几十上百,成千上万勇敢的追随者;拜恩才能自豪的称之为骑士之乡”

“所以,朋友们请不要哭泣;因为哀伤,是那些奉献了生命的高尚之人最不愿看到的东西;”轻声开口的小教士缓缓转过身,低沉的嗓音仿佛在安慰孩童

“英雄选择高贵的牺牲,不是为了留下一个充满了悲伤与灰暗的世界;而是为了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第二天太阳的照常升起,一切如旧。”

“这不仅仅是圣十字的意愿,更是他们的意愿”

葬礼结束,聚集在大教堂内的众人依旧没有散去;隐隐约约的交谈声,哭泣声,依然不断的从门内传到门外的走廊中。

表情灰暗的艾克特伯爵瘫坐在棺椁前,一个一个接受着到场来宾们的哀悼与宽慰,机械的点头,依旧没有从亲人死去的悲痛中恢复。

“攸伦艾克特没有结婚,但他有一个六岁的侄子。”走廊外,扶着门框的夏洛特默默注视着艾克特伯爵的身影,声音低沉

“艾克特伯爵说,他想让那个孩子继承艾克特家族的姓氏和爵位,我替你答应了。”

“我还承诺过会让他成为公爵的亲兵攸伦的宫廷侍卫长职务,留给他直至二十岁为止;等到他继承爵位,再继任公国骑士学院的副院长。”

黑发巫师一言不发,默认了这个结果。

虽然称不上补偿,但至少也是对一直忠心耿耿的艾克特伯爵有了一个交代。

“这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自量力的擅作主张才导致了这个结果。”

嘶哑的嗓音在颤抖,低头的夏洛特瞪大眼睛,像是溺水之人在拼命的喘息。

“如果我没有下令让攸伦艾克特赶赴大教堂,他应该还完好无损的站在我身边”

“如果、如果我没有自作主张的替你答应那个一年之约,我们原本是可以拼着最后一口气,拿下那两个罪魁祸首”

“如果那一晚我没有逼着你和我在一起,如果我没有自以为是的出现在那儿,就不会”

感受着突然按住自己肩膀的右手,夏洛特浑身一颤。

“夏洛特,你已经做的很好比许多人都好了。”站在自责的女伯爵身后,黑发巫师轻声道“在所有人当中,你是最无需自责的一个。”

“但是我”

“如果你不开口,我最后还是要二选其一。”打断了面色苍白,急忙反驳的夏洛特,洛伦按住她肩膀的右手稍稍用力了些

“你帮我做了一个十分艰难的,不用再让更多人牺牲的决定对此,我由衷地表示感谢”

紧咬下唇的女伯爵眼神中依然满是酸涩与悲痛,十分难得的露出了些许的柔弱。

“最重要的一点,我们并没有输不是么”小心翼翼的叹口气,黑发巫师勉强露出些微笑“敌人的计划落空了刺杀并没有令拜恩和帝国变得混乱,反而因为共同的敌人变得愈发团结。”

“更何况事实上,即便只是令他们的计划落空本身,就可以算是某种程度上的胜利了。”洛伦继续安慰道“你用承诺和誓言逼走了两个强敌,为拜恩争取到了一年的机会,已经是非常大的优势了。”

“毕竟这不再是仅仅某个公国的威胁,而是要全帝国共同面对的敌人;对方是倾尽全力来进攻,想要不付出些代价就打败,甚至是彻底毁灭他们那是痴心妄想”

“说得好”

下一秒,一个十分突兀的声音从走廊的另一端传来。

黑色的长袖风衣,罩在下面的是略有些紧身的深色骑马装,长筒皮靴的厚鞋跟让此人的看起来比应有的身高高了半头,还特地用乱糟糟的棕色卷发遮住了半张脸。

以“为攸伦艾克特阁下吊唁”的名义特地从波伊公国赶来的,布兰登德萨利昂的亲信与使者。

当然,关于对方来此的真正目的,拜恩上下也都是心知肚明。

“半人马战争是一回事,亚速尔王国的入侵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使者一边走来,一边悠然开口道“除非聚集整个帝国力量,发动全面战争,否则必输无疑。”

“想要做到这一点唯一的办法,就是结束眼下帝国内部的分裂,将所有的力量重新集结在一个声音之下,与敌人决一死战”

看着对方的身影越来越近,刚刚还露出了些许柔弱神情的夏洛特冷哼一声,高傲的挺起胸脯转过身,只留给二人一个挺拔的背影。

在周围或是惊愕,或是奇怪的目光中,铁青着脸的赤血堡女伯爵快步离去,在人群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被“扔在原地”的拜恩公爵大人除了尬笑保持稳健状外,什么也做不了。

“看来即便过去了这么久,赤血堡女伯爵对于布兰登殿下依旧没什么好感呢。”虽然自己效忠的对象“被嫌弃”了,但使者依旧是副云淡风轻的表情,轻笑一声“拜恩公爵难道就没什么好办法吗”

“如果有,你觉得我还会等到现在”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洛伦吐槽了一句“只能说,您来的实在不是个时候。”

“哎呀,是的呢。”使者恍然大悟“为什么作为布兰登殿下亲信的我,会出现在拜恩公爵的宫廷呢”

“真的是很奇怪啊明明布兰登殿下刚刚经历了一次九死一生的刺杀,拜恩公爵却好像对这件事一无所知似的;悠哉悠哉的待在自己的宫廷里,和可爱又优雅的赤血堡女伯爵朝夕相处,却对自己最好的朋友和效忠之人不闻不问”

“真的是特别特别的奇怪啊”

瞪大了眼睛,一脸真诚且好奇的使者站在洛伦面前,两张脸几乎都快贴到一起了。

感受着身后异样的目光,嘴角抽搐的黑发巫师轻咳两声,强忍着尴尬朝走廊另一旁的偏厅摆摆手。

微笑的使者欣然会意,迈步走去。

“关于遇刺的事情,我事先已经向波伊派去了通信的使者,事后也特地命人关照过了。”轻哼一声,洛伦沉声道“我是在确认了布兰登殿下完好无损的前提下才留在拜恩,并没有不管不顾。”

“更何况也请您不要忘记,作为帝国公爵的我如果没有皇帝陛下的命令,擅自离开公国本就是大忌尤其是在眼下这种时候,不是没事找事吗”

“说的没错,但殿下依旧认为,您应该将他的利益和安危放在第一位。”使者笑的活像个孩子冥顽不灵“毕竟,您并非效忠帝国,而是效忠于殿下。”

“那请问殿下希望我做什么,怎么做”洛伦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趁着天穹宫和帝都乱成一团,集结军队向戈洛汶进军清君侧且不说眼下根本不好说天穹宫的真实情况如何,一旦我们动手,就是给了康诺德皇储最好的平叛理由我敢说,他等这一天一定等了好久好久了”

“没错,但趁眼下帝国动荡的机会集结军队,我们还是能办到的。”使者趁机接过了话题“公爵遇刺,公国动荡,内忧外患这种情况下拜恩完全有足够的理由无视帝国的声音,召集所有的兵力,以备不测”

“这是我们的优势,因为康诺德皇储不能这么做断界山的帝国军团,是为了防备北方的魔物入侵,他无权调集这些军队南下;所以真正直接向他效忠的军队,仅有东萨克兰境内不到一万的守备兵力而已”

“与之相对的,波伊和拜恩两大公国,却至少能集结十五万上下的大军抢在天穹宫和其他公国反应过来之前,先声夺人”

“唯一的问题,只有路程和距离,以及其他公国的态度。”看到洛伦始终沉默,使者便继续侃侃而谈下去

“大军如果从东萨克兰过境,必定会被阻挠,所以只能走艾勒芒的山岭;如此一来,尤利维尔茨大公的态度就至关重要,必须拉拢他,或者保持中立才”

话音落下的前一刻,一声不吭的黑发巫师猛地转身,关上了偏厅大门。

“拜恩公爵”

被吓了一跳的使者扭过头,脸上带着一丝惊愕“你、你在做什么”

“做什么,这应该是你告诉我的问题。”背对着使者,洛伦悄悄勾起了嘴角“我的使者大人,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呃”

“暗中集结军队,密谋联盟大公,刺探天穹宫的意图这些罪名但凡有一条成立,有一句话传到艾克哈特二世的耳朵里,我这个拜恩公爵就要被人人喊打了;而你居然敢在拜恩大教堂,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和我聊这些”

使者先是一愣,随即轻笑出声“看不出来,洛伦都灵公爵大人居然还是如此小心谨慎的一个人啊;在下听闻了不少关于您的故事,一直都觉得您其实是一个”

没等他说完,就被黑发巫师打断了。

“而现在,这些话居然从一个我从来没听说过的,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无名无姓的殿下亲信口中说出来”洛伦摇摇头,叹了口气“别逗我笑了我们的布兰登殿下要是这么有魅力,随便路边捡一个人都对他忠心耿耿,皇储就不是康诺德而是他了。”

“所以”

故意停顿了很长一下,黑发巫师转过身,满眼戏谑的打量着惊愕无比的使者

“您跟谁学的易容术,我的嗯”

“布兰登德萨利昂殿下”

“攸伦艾克特,一位勇敢而高贵的拜恩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