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打碎枷锁(1 / 2)

“每一个德萨利昂,在他出生的一刹那,在他或者她加冕为至高皇帝的一瞬间,都要做一个至关重要的选择。”

惊愕的彼得法沙竭尽全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一动不动的单膝跪地,望着面前仿佛在自言自语的艾克哈特二世。

“是成为不择手段,用尽一切方法将帝国和家族统治延续到下个世代,让铁王冠旗帜永不落下的萨克兰王室;”

“还是继承巨龙王国的遗愿,与这个世界的敌人对抗,成为此世的拯救者和永远的统治者;”

“这个看似是同一个结果的问题,实际上却是矛盾重重若要统治帝国,必定要拥有足够的盟友和势力;但若要拯救世界,则要与全世界为敌;”艾克哈特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悲戚的哀伤

“我的祖母,夏洛特用她的亲身经历告诉了我这一教训;”

“于是我预备了自我加冕至今的谋划我算到了所有的可能性,每一步的结果,每一颗棋子的变数,每一个决定的影响,耐心的等待着我的敌人一步步对这场游戏充满兴趣,直至他自己也加入进来。”

“断界山的胜利,赢回了治理帝国的时间和威望,也让帝国放松了警惕;”

“对教会的放纵拉拢到底层的民心,也让他们随之猖狂;”

“拉拢埃博登获得了巫师的支持,令自由贵族与商会壮大,到了反过来影响帝国的程度;”

“在这动态的变化,一得一失之间,我掌控了帝国的一切;我将所有的棋子都攥在手中,却发现要面对我的敌人仍显不足;所以我问我自己,我究竟还需要什么”

“在那一瞬间我方才醒悟,我领悟了自贤者布兰登一世之后几乎没有任何一个至高皇帝明白的道理。”

“首先,如果我将同时实现两个愿望,那么我注定不可能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实现;其次,为了打败我的敌人,我需要尽可能的迷惑他,同时还需要一点点额外的运气。”

“所以我放纵了对亚速尔王国的一切,对远洋舰队的遇难不管不顾,对断界山以北的巨龙王城视若无睹,任由半人马部落不断壮大因为或早或晚,它终究会需要这些外界的力量,来对帝国造成实质性的破坏。”

“敌人会打出那一张牌不重要,关键在于他打出的牌是我留给他的;决不能让敌人的底牌,在我的预想之外这个很关键。”

“至于运气洛伦都灵,他的存在的确超出了我的预想。”

“当他第一次在古木森林崭露头角时,我原本只想让鲁特因菲尼特将他收到麾下能够与邪神对抗的战力,永远珍贵;但他能力的街巷显然不止于此,所以我授意了科罗纳暗中培养他,将他引诱到冰川荒原,去试探我的敌人。”

“我不否认我很看重他,正如我不止一次想要他的命;这是个不确定的因素,一个会自己走动的棋子;或是成就我的棋局,或是让一切功亏一篑,都在他一念之间。”

“但我最后还是决定试试看他成长的太快,已经变成了我敌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哪怕我不再推动,洛伦都灵这颗棋子也注定会走上和他对抗的道路。”

惊愕到张大嘴的彼得法沙,欲言又止。

短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内容却比一辈子听到的真相更吓人

眉头紧锁的艾克哈特德萨利昂,鲜艳如火,深邃无比的双瞳中仿佛正酝酿着风暴。

“布兰登一世穷尽一生,为后世的德萨利昂们留下足够与敌人一战的资本;而我不会将希望和重担给予别人,我会将一切在我的棋盘上终结。”

“康诺德,布兰登我的孩子们,我磨砺,训练,教导他们;我将德萨利昂之血一分为二,让他们各自继承两个古老血脉各自最精华的部分,却又不分彼此;”

“我一点一点的压抑他们的欲望,培植他们的能力,嫉妒彼此的同时又必须仰仗彼此;我给了康诺德一份千钧重担,又将野心的种子埋在了布兰登的心底。”

“我的孩子们圆满的实现了我的期待,不需要太久,他们就能明白这一切安排的核心所在;”

“富有责任心的康诺德会竭尽所能的保护帝国,所以他必须仰仗时刻想要了他命的弟弟;”

“野心勃勃,觉得一切都待他不公的布兰登他想篡取帝国乃至一切,就必须击败一切敌人;他会倾尽所有,不择手段的摧毁我的敌人。”

“他们会配合的亲密无间的按照我既定设想的那样。”

“而想要让我的计划继续执行下去,想要让棋盘上的棋子继续走动我必须拆掉他们身上的最后一道枷锁对帝国。对亚速尔精灵的雄鹰王,对我的孩子们,对洛伦都灵,对我的敌人。”

“这道枷锁的名字叫做艾克哈特德萨利昂,萨克兰帝国第十二世代的至高皇帝。”

“亚速尔精灵他们完美的遵循了我设计好的每一步计划,让他们确切的相信我的死,会让萨克兰走向崩溃,从一个强大的帝国分裂为古王国时代的数个邦国。”

“这些可怜的傀儡和棋子们他们看不见自己背后的棋手,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为何而战,被利用了也浑然不觉,再完美不过了。”

“他们自以为正在走向胜利,却不知道正在埋下了灭亡的种子;他们想拯救自己,拯救世界很可惜,他们缺乏必要的视野。”

“即便在全世界,即便算上曾经拥有的人也是屈指可数;贤者布兰登,狂龙女皇,黑公爵还有如今的拜恩公爵,洛伦都灵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这个巫师总能给我惊喜。”

“不过能看到是一回事,是否能做到就是另一回事了。”艾克哈特二世闭上双眼,低声叹息

“我期待着,他能在接下来的棋局中给我带来更多的惊喜。”

“可惜看不到了。”

门外还在不断传来爆炸的巨响和光束坠地的轰鸣,彼得法沙却浑然不觉。

他正拼命抑制着自己,不会因为艾克哈特二世说的这一切而惊叫出声。

就在这短短的刹那,他感到仿佛世界“真相”的大门已经朝自己打开;但却因为这一切和自己所熟知的世界大相迥异,而没有丝毫头绪。

不是半人马,不是矮人,不是亚速尔精灵甚至不是北方的魔物。

“那、那究竟是什么”颤栗的彼得法沙,下意识的开口问道“您的敌人这个世界的敌人,究竟是什么”

刚开口他就后悔了。

该死的这种事情,这些真相是自己一个小小的守夜人该问的吗

彼得法沙,你不要命了就算你自己想死,一旦被别人发现你知道这一切,爱德华还有

一只粗糙而又温柔的手掌,轻轻扶住了他的面庞,将那张惊恐的脸缓缓托起。

感受着手掌上的温度,还有那双注视这自己的,鲜红如火的眼睛,彼得彻底失神。

不论是传闻,还是记忆中他都从未见到过艾克哈特二世,帝国的至高皇帝陛下如此温柔的表情。

“我的敌人,这个世界的敌人,是来自虚空中的意志。”艾克哈特低声道

“远在千年前,这个意志摧毁了巨龙王国,甚至几乎成功的统治了整个世界,只是最终功亏一篑;”

“这便是我的宿命,也是整个德萨利昂家族的宿命我们的身体里流淌着巨龙之血,我决不能接受一个凌驾于整个世界之上的统治者,将我们视作傀儡和玩偶。”

“若有,我必须摧毁它,毁灭它,让它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头顶。”

“或者彻底的,一劳永逸的取代它,二者皆可。”

“这就是真相,最开始的也是最后的这个躲在阴影中的怪物,潜伏在虚空世界的敌人,无时无刻不再计划着将整个世界纳入它的掌控,将它的意志侵蚀掉整个世界,将整个世界变成他的游乐场和羊圈。”

“届时整个世界都将活在它的意识与脑海之中,一举一动都受到它的管控;死亡或者痛苦,幸福或者快乐,都只在它的一念之间,甚至只需要稍微想一下。”

“而我要结束它,彻底终结这一混乱,给这一切画上句号。”

“这就是我的计划,我穷尽一生不,应该说自巨龙王国时代,所有感受到这威胁的所有人,穷尽一切将要达成的目标;而我只是碰巧,比他们所有人都更要接近这一目标而已”

带着某种压抑许久的情感,艾克哈特二世的语速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激动;瞳孔之中,仿佛真的正在燃烧着熊熊烈火。

彼得法沙的呼吸愈发的混乱,面颊涨红;因为皇帝陛下扶住他面前的手掌,不知何时已经掐住了他的喉咙。

艾克哈特微微一怔,僵硬的松开右手,怔在原处“抱歉”

“没咳咳咳没什么,陛下,只是”剧烈的咳嗽几声,又惊又惧的彼得法沙缓缓抬起头

“只是您为什么,要将这一切告诉我”

这是此刻的彼得心中唯一困惑的问题。

如果陛下不愿离开,又为什么要将真相告诉自己,告诉区区一个守夜人

“难道难道您是想让我”猛然间想到什么的彼得,眼前一亮。

“不恰恰相反”

艾克哈特二世突然打断,死死地盯着彼得法沙那惶恐不安的眼睛“关于我所说的这一切,半个字也不准透露出去。”

“如果真的有必要,你必须将这份秘密永远保存下去,直至你死去的那一天”

既然如此,又何必告诉自己呢

听到这个命令的彼得,满心疑惑,但还是本能的点点头“遵、遵命”

“听说你在埃博登的时候,有过一个看门狗的称号。”艾克哈特沉声道“做我的看门狗吧,彼得法沙将这份秘密永远的保存下去,永远永远不要告诉任何人,直至你决定背叛对我的忠诚那一日为止。”

“守护这个世界的真相,守护这份计划,将秘密永远藏在心底;这一次,也许会是我们与敌人的最后一战,我必须确保整个计划万无一失。”

“所以若是真的出现了任何变数,彼得法沙你,就是我留下的最后一张王牌竭尽你所能,让计划能够如我所想那般,进行下去”

浑身一颤的彼得法沙一点一点,将头低了下去。

哪怕到现在,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都是真的。

所以如此信任自己将一切真相告诉自己从敌人手中救了自己一命的至高皇帝陛下,究竟

“需要我怎么做”

艾克哈特二世缓缓起身,威严而充满磁性的嗓音在他耳畔响起

“现在我需要你活着离开寝宫,离开天穹宫甚至是帝都将我已死的消息传达给布兰登德萨利昂。”

“接下来你只需要待在他身边,什么都不要多插手,尽可能活着,安安静静的看着大幕拉开,让这场混乱自己走向顶点。”

“剩下的事情那些心怀鬼胎,各有异志的忠臣们会替我完成的;我可爱的孩子们,也会扮演好他们接下来的角色。”

“而我也该去满足那些亚速尔精灵们的诉求了。”面对着大门的艾克哈特二世,语调讥讽“想要让人听话,就要给他们想要的。”

“朋友,亲人,臣子,盟友,敌人莫不如此,不是么。”

彼得法沙半句话都说不出口,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哪怕再怎么没有感情,哪怕对方告诉了自己如此多的真相,哪怕给了自己一个千钧重担,哪怕

但他是皇帝,是自己曾经发誓效忠,为他而战的皇帝;

现在,却要自己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而且是死在敌人之手

看到哭泣的彼得,微微一怔的艾克哈特,突然笑了。

“不要为我伤心恰恰相反,你应该替我高兴才是。”艾克哈特微笑道“对人而言,选择如何活着并不困难,真正难的”

“是如何死。”

“每一个德萨利昂,在他出生的一刹那,在他或者她加冕为至高皇帝的一瞬间,都要做一个至关重要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