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谁去?(2 / 2)

或者应该反过来解释,这座重要的港口城市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守得住。

因为她的“城墙”帝国靡费重金,打造并且维持的远洋舰队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作为一座城市,埃博登两面靠海;意味着敌人的舰队甚至不需要登陆,就能同时向两面城墙发动进攻;而陆地上埃博登的城墙又薄又矮;哪怕最近三年已经尽可能改造和维护,也是无济于事。

但她的所处位置又是如此重要只要埃博登还在帝国控制下,亚速尔的军队就不可能真的大规模入侵和登陆,因为没有足够的港口供他们停泊;同时也没有一个稳定的,能够和后方连通的落脚点,同时彻底封锁帝国的海岸线。

对于帝国,只要埃博登还在,后线就能通过宝石河,从帝都方向源源不断的运送物资到前线,同时将战场控制在埃博登一处,极大的降低了战争带来的损失和破坏。

对于亚速尔精灵,攻下埃博登是他们必须做,也势在必得的一件事情;他们必将倾尽全力,竭尽所能的进攻,即便会将这座城市化作焦土,对他们而言也是值得的。

防御力量薄弱,地理位置对双方又是如此重要这意味着埃博登将会变成一处极其可怕的深渊,源源不断的吞噬双方的血肉,直至一方把鲜血流干。

很可怕,很悲惨,很残忍,也很真实很公平,狭窄的战场和单调的攻防战,双方都没有太多的花招,或者任何可以秀的空间。

但问题是,现在的帝国根本没办法立刻将所有的本钱,都投入到这张赌桌上和对面一起打水漂。

她有数以十万计的军队,有充裕的后勤补给和堆积如山的财富但想要将这些统统“变现”,需要时间。

从半人马战争之后,洛伦多少也对帝国的战争动员有了一定了解首先被集结起来的,一定是帝国军团,从命令发出到成功抵达指定目标,前后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这还不算完,因为被集结起来的军队并不会携带太多后勤,扣掉集结的一个月,各种物资尤其是食物最多只能支持十二天到一个月时间的消耗。

因此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根据物资供应地点和战场来建立一条稳定的补给线,才能让军队毫无顾虑的前进,并且保持百分之百的战斗力。

此时各公国的军队也开始集结出发,这些军队的补给一部分靠本国后勤,一部分靠沿途的城镇与乡村;

因为每个地区能够的补给是有限的,为了不和帝国军团抢补给,往往都是先划分好线路,分头并进。

最终,成功抵达目的地并且集结起来的大军,至少需要花费三个月的时间这是理想状态,按照帝国历史上所有现存史料记载,能够在四到五个月内完成集结,都已经称得上“神速”。

所以在她成功将自己的资本变现之前埃博登肯定,并且百分之一百已经陷落了。

显然,在场的公爵们都想到了这一点。

所以就产生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谁去领军

这一点显然易见易攻难守的埃博登除了足够精锐的军队,至少还得又一个足够经验丰富,声望卓著的统帅,才能确保这座城市能够坚持到帝国的军队集结完毕,奔赴战场。

没有足够的声望,不足以激起士兵们死战不退的士气;

没有丰富的经验,不足以面对这种与帝国不相上下的强敌。

最好还能是地位尊崇,因为如此一来还能顺便激起帝国上下的士气,让各方势力放下彼此成见,投入这场战争中去否则大家都得一起完蛋。

声望卓著,地位尊重,经验丰富,还是一位很出名的统帅

神态各异的公爵们,下意识的将目光转向了同一个方向很是默契的,小心翼翼的盯着康诺德看。

寂静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十分微妙了。

在一众公爵的目光下,康诺德皇帝平视着黑发巫师,十分从容“所以我想这位埃博登统帅位置究竟应该属于谁,应该是没什么可异议的了”

“恰恰相反,事实上我相信这个房间里每个人呃,科罗纳大师除外,无意冒犯每一位公爵,都有领军的资格。”洛伦叹了口气,缓缓摇头

“但绝不能是您,殿陛下”

鲁文和萨莉卡惊愕的转过了头,尤利维尔茨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

“洛伦都灵公爵,这是什么意思”

诺兰厄德一副“你傻了吧”的表情,似笑非笑的问道“难道在你眼中,我们的皇帝陛下居然没有资格指挥这场战斗,保卫他的帝国”

“恰恰相反,正是因为陛下太适合了,所以不能去。”洛伦瞪他一眼,冷冷道“选择统帅不仅仅是要考虑一场战斗,更要从全局战略着想。”

果然这个阿尔勒公爵首鼠两端,之前只是和康诺德合作而已;否则如果他真的“忠心耿耿”,就应该赞同自己的说法才对。

康诺德不能去的理由有很多,而最重要的一个,就是会让这场战争提前演变成“绞肉机大战”,帝国必须倾尽全力用最快的速度投入更多的力量,来保住康诺德不死。

这样的战局下,眼下已经备战完毕,随时可以动员起来的拜恩军团绝对是第一个被填进去的

不愿意难道拜恩公爵和他的骑士们没有为皇帝而战的决心,难道都灵家族不是帝国的封臣

至于其余的公国除了基本准备完毕,又没什么歪心思的鲁文和他的洛泰尔之外,其余不论是真的还是假的,一时半会儿根本不可能支援自己,投进去就是送死。

一方面,这会让康诺德指挥自己;另一方面,因为要保护他所以拜恩军团只能困守,无法发挥重装骑士的优势两个洛伦都不愿意。

但想要说服他们,还需要换个说法。

“对于亚速尔精灵,我们知道他们一定拼了命也要攻下埃博登;对于帝国,我们需要将战场控制在边境范围至少,要确保帝都戈洛汶的安全。”洛伦停顿了下,目光环视一周

“但对面的亚速尔精灵,他们是否也知道和我们相同的事呢”

公爵们表情微妙,短暂的停顿中没有一个人开口。

“你的意思是不能让他们也觉得,埃博登对我们也很重要”尤利维尔茨紧蹙眉头,表情严肃“陛下的存在,会让他们更加不顾一切的攻下埃博登”

“不,如果我是亚速尔精灵的指挥官,知道萨克兰帝国的皇帝就在这座城里的话,我大概就不怎么想夺取这座城了。”洛伦再次摇头,竖起两根手指“我会做两手准备。”

“首先,我会像之前那样派出最精锐的精灵武士潜入城内,尽一切可能活捉皇帝;其次,就算没能成功,也至少会引起混乱;”

“我会利用这场混乱,趁着守军还在六神无主的时候,用我能想到的一切办法将埃博登化作一片废墟”

“和一位帝国正统皇帝相比,一座城池又算什么何况他们需要的也不是城池,只是一个停泊战舰的港口而已。”

在场众人表情微动。

没错对帝国而言,埃博登是一座富裕的城市,是一处很好的前线战场,更是拥有数以万计人口的,人烟稠密之地。

但对于亚速尔精灵,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港口至于城市与人,财富,都只是附加的“赠品”而已,用来换一位帝国皇帝简直再划算不过了。

“我相信如果陛下亲自坐镇埃博登,必定能够振奋帝国士气,上下一心,但反过来说”

“也会让亚速尔精灵倾尽全力,不惜毁灭城市也要将陛下扼杀在城内”不等黑发巫师说完,紧蹙眉头的尤利维尔茨就接过了话,表情有些毛骨悚然

“我们能守住埃博登但我们能守住的只有她的灰烬,还有遍地骸骨”

看着剩下依旧表情惊愕的公爵们,洛伦靠在椅背上不再多讲。

他也不用再解释什么了。

“大家都不开口,也就是说都同意拜恩公爵的说法,不赞同由我据守埃博登”

康诺德皇帝抬起头,锐利迫人的目光扫向圆桌前的众人“那么告诉我在你们看来这份重担应当交给谁来承担”

几乎不等其他人反应,尤利维尔茨便又一次站了出来。

“陛下,我认为拜恩公爵的提议,应该还不仅仅如此而已。”墨蓝色发梢下,他那仅剩的银瞳散发着同样不逊于康诺德的光彩

“他恐怕还有另一个不能直言的理由”

所有人的表情同时一惊,同时回首看向黑发巫师。

心弦猛颤的洛伦面不改色,强行镇定让自己不去看尤利的表情。

哪怕是看在路斯恩的分上,也不应该拆我的台吧

“那就是我们不能把战场局限于埃博登之内;至少,不能一开始就抱有这种想法”

尤利维尔茨郑重其事的说道。

瞬间,周围看向洛伦的目光立刻从锐利变成了柔和与困惑。

依旧沉默的洛伦按住微微颤抖的手,颔首示意。

呼,好险好险

“不仅仅是要考虑一场战斗,更要从全局战略着想这句话提醒了我。”尤利维尔茨郑重其事看了洛伦一眼,随即便很是认真的将目光转向康诺德

“如果我们真的要守住埃博登,那么就不能仅仅是守住这座城市;而是要将战场扩大,发挥本土作战的优势”

“但我们从一开始就要将这座城市当成诱饵,来吸引敌人的注意力啊。”诺兰厄德似笑非笑的开口,声音粗糙沙哑“艾勒芒公爵,您的提议不是本末倒置了么。”

“不,我觉得这也许才是最合适的办法,阿尔勒公爵。”尤利维尔茨瞪他一眼“拜恩的骑士伊的骠骑兵也罢如果只是困守孤城,根本无法发挥这些优秀战士们真正的力量,还会因此而变得束手束脚”

“只有扩大战场,同时遏制敌人的进攻路线,利用城池牵制敌人的注意力和绝大部分兵力,我们才能在利用现有的少量兵力为前提下,尽可能挡住亚速尔精灵的进攻步伐。”

“多面机动,中心开花就是这个战术的最好总结。”

圆桌周围的众人想了想,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没错,这其实就是断界山要塞每年针对冰原狼人群落的翻版以重兵囤驻的据点为核心,辅助快速机动的精锐兵力不断骚扰,从而达到守城的目的。

唯一的区别不过是坚守的城塞从坚固的断界山换成了“不那么坚固”的埃博登,而对阵的敌人也不再是无脑的冰原狼人,而是与帝国不分伯仲的亚速尔精灵。

而这个战术的好处就在于,它需要的兵力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多。

没错,屯驻守城需要大批的兵力,快速机动的牵制部队也需要很多人但分散到各个公国身上,也就几千人上下。

调动数万军队,时间以月计;但如果只是千人上下的精锐,那么集结的速度就很快了最近的西萨克兰和洛泰尔只需要半个月,最远的波伊和而阿尔勒一个月也绰绰有余。

大厅内的气氛缓和了些许,公爵们的表情也轻松了不少,总算是从布兰登夺门而出的尴尬中走了出来。

于是一开始问题又重新饶了回来

究竟该由谁,担任埃博登城防的统帅

“守卫埃博登,是埃博登人的义务和职责。”科罗纳大师缓缓开口道“如果陛下不弃,在下愿意率领全体埃博登商人与巫师,贵族与平民坚守埃博登,直至”

“如果陛下不弃,我愿意自荐”冷不丁的,洛伦突然打断道,漆黑的瞳孔死死盯着康诺德那平淡到,仿佛就在等着自己开口的脸

“既然这是我的计划,那么由我来执行”

“不是合情合理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