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儒裹紧了皮裘,出了门,上了车,驶离镜湖。
这些天他一直住在镜湖。襄阳城是军事要塞,每天都要操练,天不亮就击鼓,夜里还要鸣角,虽是一座城,其实和军营没什么两样。李儒身体不好,受不得惊扰,就借住在庞家的镜湖,等孙策来镜湖时见面细谈。但孙策最近一直没来,李儒等得心焦,却又不好主动去找孙策,只好耐着性子等。今天庞林奉命来请,他多少有些意外,却不敢怠慢,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门。
过了白马陂,沿着襄阳水北行,不过数百步,前面就热闹起来,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一边走一边闲聊,带着几分义愤。李儒听了几句,惊讶的发现这些人谈论的竟是孙策要出征的事,不免有些惊讶。
“吴王要出征?”
庞林默默地点点头,却不多说。李儒也知道这个少年为人稳重,不爱说话,对他还有一些成见,自觉地没有再问。反正见了孙策就会知道。
过了岘山,在鸭湖南岸,马车折向东,赶往南门。李儒从车窗里远远看了一眼,见远处的襄阳西门外人头攒动,就连路边的树上都有不少人影,想必是看热闹的百姓太多,路边站不下,只好上树。凝神细听,隐约还能听到大军行进时的战鼓声。
从南门进了城,街道上比较安静,看不出太多的异样,但城西方向的战鼓声却越来越清晰,进衙城时,一队骑士正从门前经过,李儒只得停了一会,等他们过去才入城。从战旗可以认出这些骑士是孙策的义从营,准确地说是由典韦统领的武猛营。他们一直跟着孙策,很少单独行动。他们出征,进一步证明孙策将离开襄阳,有所行动。
李儒心中不安。他在镜湖住得安逸,却漏过了重要的情报,发生了大事而不知情,实是失职。
进了衙城,来到官府,下了车,走进中庭,李儒一眼看到了孙策。孙策站在廊下,正与孙翊说话,见李儒进来,孙策点头致意,拍了拍孙翊的肩膀,又交待了两句。孙翊躬身领命,转身离开,经过李儒面前时他停下来行了个礼。李儒欠身还礼。他很喜欢这个刚刚成亲的十六岁少年,相貌、举止都肖似孙策,却不像孙策心机深沉,让人捉摸不透。
孙策身披战甲,笑容满面地看着李儒,身后站着抱着头盔的郭武,一副即将远行的模样。
李儒上前行礼。孙策还礼,伸手虚扶李儒上堂。“先生在镜湖坐得可好?这些天军务繁忙,未能面聆教诲,还请先生见谅。”
“大王客气了,老朽岂敢。”李儒强笑道:“大王这是要出征吗?”
“是啊,边境不宁,我要出去走一圈。临行之前,请先生来,有些事要交待一下,免得先生担心。”
李儒顿时精神起来。他已经来了两个多月,一点成果也没有,正在愁贾诩若来信问起,不好交待。如今孙策主动提及,他自然求之得。
“贾文和最近没书信来吧?”
“没有。”李儒也觉得挺奇怪的。以前每隔几天就能收到贾诩的消息,最近大半个月却什么消息也没有,实在有些诡异。
孙策招招手,杨仪取来一份公文,递给孙策,孙策在手里拈了拈,探身放在李儒面前。李儒不解,打开看了看,脸颊顿时抽了两下。这是一份朝廷诏书。朝廷将大阅兵马,不仅要校阅三辅,还要召集凉州的骑兵参与。联想到孙策说的边境不宁,李儒再笨也知道他在干什么,何况他一点也不笨。
孙策担心的敌人不是朝廷的大军。武关在孙策的手中,朝廷想经由武关入南阳绝非易事。相反倒是弘农的西凉军更有可能威胁南阳或者洛阳。孙策北上,是为了防备西凉军,他担心贾诩有变。
“大王是担心文和收到诏书,会变卦?大王多虑了,文和……”
孙策笑着摆摆手,打断了李儒。他神情从容,眼神却有些淡淡的戏谑。“如今的朝廷是凉州人的天下,贾文和身为凉州人,不可能无动于衷。如果他选择支持朝廷,我是可以理解的。先生也不必介怀,人生事,十有不如意。”
孙策越是说得淡然,李儒越是不安。贾诩很聪明,但他却对孙策不够了解,至少不如孙策对他的了解。如果是君臣,这未必是坏事,可是作为对手,贾诩就很吃亏。他不仅无法准确把握孙策的思路,也无法做准确评估孙策的实力,误判在所难免。
当初还是应该坚持让贾诩本人来一趟,让他亲眼看看南阳的形势。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亲眼看一看,有些事的确很难相信。这一路走来,让他意外的事太多了。
李儒略作思索,当机立断。“我能否与大王同行?”
孙策一点也不意外。“当然可以,只要先生不觉得辛苦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