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卷19、皇上在后(六千字毕)(2 / 2)

愉妃却仿佛不是在与三丹说话,而是在自言自语,“……便是这次我被挪出储秀宫了,也只是因为那钟粹宫终究是皇贵妃的寝宫了。那苏婉柔可是除了继任皇后待期之外,咱们本朝头一个获得册封的皇贵妃啊,那么说起来,这位分倒是已经超过高云思去了。”

“高云思她,即便是初封贵妃,却也不是经过册封的皇贵妃啊。那钟粹宫,就理应已然高于储秀宫了,是不是?”

说到此处,愉妃便笑起来,极力地自我安慰,极力地想要抹去面上语中的哀戚。

“……其实不止如此啊,当年皇上刚登基时,先帝的太妃们还没有正式挪进寿康宫的时候儿,依旧还住在西六宫里;而我们这些皇上的嫔妃,便统住在东六宫。那钟粹宫,最初那会子也曾经是高云思暂居过的寝宫呢。这样说起来,那钟粹宫倒比储秀宫还在先!”

那会子钟粹宫以贵妃高云思为首,当年同样为汉女的苏婉柔还是纯嫔,随高云思居住。

“那我便是挪过去,也还是皇上依旧重视我母子,没有半点迁怒、降格之意!三丹啊,你说,是不是啊?”

三丹早已额头磕红,泪流满面,哪里还敢再说个不字,只一径顺着主子罢了,“……是,主子英明。皇上他,必定是这个意思。皇上只叫主子越走越高,皇上心下只对咱们五阿哥越来越重视。是这后宫里其他的主位、其他的皇子,都比不上的。”

愉妃终于舒心而笑,站直了身子,垂眸望住眼前的三丹。

“快起来吧,你怎么还跪着呀。钟粹宫那边儿还等着咱们过去归置呢。”

“罢了,这储秀宫此时已是如此破败陈旧,风水也早转了。咱们还留恋什么?走吧,咱们回咱们的钟粹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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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秀宫里这样一番折腾,同在西六宫的婉兮自是很快便得了信儿。

稍后待得愉妃回到了钟粹宫去,那钟粹宫里传出了动静,语琴等人才知道。

语琴这便又急急回永寿宫来,问婉兮的看法。

婉兮倒是淡淡一笑,握了握语琴的手,“愉妃那么舍不得储秀宫,那姐姐呢?姐姐还是比愉妃更先住进储秀宫里去,当年一进宫便是在慧贤皇贵妃位下学规矩。姐姐要不要也去看看,凭吊一番?”

语琴的脸都红了,拍掉婉兮的手,“呸,亏你还来打趣我!”

婉兮执苏绣团扇,笑得捂住了脸,“姐姐为何不能一笑?这事儿,难道姐姐听了,心下不痛快么?”

语琴便也笑了,“自然是痛快的!还以为也就昨儿在园子里,咱们折腾鄂常在那一出戏罢了;哪儿想到,皇上早在宫里另外给愉妃预备下了另外一台戏。今儿啊,我都不用去瞧愉妃那张脸,都能想象到她有多气急败坏了!”

婉兮垂首,笑意漫延。

语琴无奈地摇摇头,“亏咱们昨儿还在园子里折腾得那么热闹,自以为那出戏唱得也算不错;哪儿成想,终究都比不上皇上一根小指头去。”

“这样回想起来啊,咱们跟昨儿在‘万字房’西边儿那水上戏台上唱戏的戏子,倒没什么区分去了;人家皇上压根儿都离席了,敢情是早就在宫里都安排好了。便没有咱们那一出戏,皇上这边儿该折腾的也早就折腾完了。”

婉兮明白,将愉妃的东西从储秀宫折腾到钟粹宫去,那没个十天半月的都折腾不完,可见皇上下手更早。只是这些别说愉妃自己完全没听得见风声去,便是连婉兮和语琴她们都被瞒住了。

语琴叹了口气,“皇上啊,终究还是替你顾着胎气,便什么都不想叫你操心,暗地里早就布置完了。亏咱们昨儿还那一顿折腾……怪不得皇上一开场就离席了,他啊是用不着看,也舍不得看你被惊动了去吧。”

婉兮低低垂首,努力控制着笑意,“总归,我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语琴除了叹气还是叹气,“这会子啊我倒庆幸昨儿那出戏,是我出头来演,没惊动你;要不然若是你出头啊,我都担心皇上给拦下来。他啊,之所以不动声色,就是不想叫你惊动着呢。”

婉兮眸光含笑,“所以昨儿看见姐姐唱念做打均得宜,皇上这才放心而去啊。由此可见,皇上可是信得过姐姐去呢,将那么大个戏台子都空出来,可着姐姐挥洒呢!”

“呸!”语琴红了脸,扬手又作势拍打了婉兮一下儿,“我再挥洒,他老人家也不稀罕看啊!……不过若是你担纲,他才不会走呢。”

婉兮连忙撒娇,“姐姐千万别这样说……皇上昨儿离席,那是为了策问举子们去呢。”

语琴便又啐了一声儿,“你不说这个,我还作罢了;偏你要说这个,那我就更不依了!皇上策问举子在哪儿啊,那不是得在太和殿么!太和殿在哪儿啊,那是在宫里啊!——可是皇上昨儿又是在哪儿呢,他是在园子里啊!”

“所以我说啊,他才不真的是为了什么策问举子而离开的,他就是心有成竹之外,又不稀罕看我演戏,这便借故退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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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琴当真句句在理,婉兮都没办法反驳了。

谁叫皇上昨儿的确是在园子里啊,他哪儿回宫来,又怎么能在太和殿策问举子们呢?

“不管怎样,这会子姐姐可乐一乐吧。”婉兮凑过去缠磨语琴,“姐姐再说那些话,那我便无地自容了~~”

语琴这才释然一笑,“呸,我刚刚儿都忘了我自己多大年岁了。三十七岁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女孩儿时候似的,就忍不住酸你几句呢!”

“你说你啊,连我都忍不住因为你而拈了酸去;你又叫其他那些人怎么活呢?”

“姐姐~~”婉兮揽住语琴的手臂撒娇地摇。

语琴无奈地叹气,“算了,不说了就是。否则你这张脸皮都快红破了。”

两人又说笑了一阵子,终于平静下来。

语琴转头望向窗外,“愉妃自是活该,可是我这会子却是要忍不住去猜,那储秀宫空出来,又要叫谁住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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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倒是淡淡的,“储秀宫必定要修缮,这一动,怕是一年半载的都修不完。总归这会子还住不进人去,姐姐等到修完了再去想,就也是了。”

语琴便也点点头,“总归啊,无论是谁住进储秀宫里,都没有你的永寿宫离皇上近!况且你这永寿宫,在乾隆十年你正式封贵人、晋嫔位之前,整整十年都没人住。皇上可不就是等着你正式进封,独指给你么!”

婉兮装傻地笑,“哦?有么?哎哟,乾隆十年,这都十五年前的事儿了,我哪儿记得清楚去?”

语琴恼得直掐婉兮,“你还敢跟我装傻了是不?”

婉兮抬手拍拍脑门儿,“……姐姐冤枉我,我哪里有装傻?我怀着孩子呢,这会子是真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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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十日,祭地礼成,回到宫中的皇帝亲御乾清宫,行礼,恭览玉牒。

玉牒为皇家族谱,每十年编续一次。大清玉牒共有两套,一套存于京师的“皇史宬”;另外还要恭送一套去盛京故宫存放。

在宗室玉牒中,以帝系为统,按照辈份为序,每一辈首列皇帝,自近支推及远支;以及皇太子的册立、后妃的晋位情形等。但是并非所有后妃都能载入玉牒,唯有诞育了子女者方可载入。

便也是在这一日,皇帝从礼部呈进的皇贵妃苏婉柔的谥号中,选定了“纯惠”二字。自此皇贵妃苏婉柔册谥为“纯惠皇贵妃”。(纯惠皇贵妃的谥号不是皇帝钦定的,由此可见,又比另外几位低了去)

册谥的诏书亦传谕六宫,令后宫皆知。

那拉氏接完旨意,起身之后便也忍不住冷笑一声儿,“纯惠皇贵妃,好,好。终究,也算命好,一个汉女,如今这便是给正式载入玉牒了。”

“只是这些册文里的话,文绉绉的,我听可听不明白。”那拉氏不由得朝南边儿——永寿宫的方向望了一眼,“不过我倒是记住了纯惠四月里册封皇贵妃的册文里的一句话:‘式令仪于圭璧’……皇上心里,总不过对后宫德行的嘉许之词,就这么几个字儿了吧?

“好歹那是给纯惠册封皇贵妃的册文,倒还又是‘令’啊,又是‘圭’的,怎么都跟永寿宫连一块儿去了。可怜纯惠那会子已在弥留,却还要听着像进封旁人似的。”

塔娜轻叹一声,轻声劝道:“总归那是纯惠皇贵妃的事儿,主子何苦替她计较?奴才倒是记着‘令’字倒是许多内廷主位的册文、祭文里时常出现的,又不是唯独指令贵妃一人……”

那拉氏却是倏然转眸,盯住塔娜。

“你说的没错,这个‘令’字几乎出现在每一位内廷主位的册文和祭文里!那又何尝不是说,皇上对后宫之德,最好的定位,就是这个‘令’字?”

“而皇上他,更是只把这个‘令’字,给了那个人为封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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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娜也是怔住,一时间哑口无言。

她极力地调整心绪,用力一笑,“不管怎样,这会子皇上将愉妃从储秀宫里挪出来了,那便也是好事儿!主子想想这个,心下必定能舒坦些了。”

那拉氏眉头高挑,想了想,便也哼了一声儿,“倒也是。总归啊,皇上给了‘令’字给那人做封号,到如今都十五年了;我还计较那个做什么!”

“这会子,我只顾着我的永璂就是了。反正这会子她已经没有皇子了,倒是瞧着愉妃那模样儿,更叫我痛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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