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琴这便先叫语瑟回宫去,待会儿她回去自会给语瑟安排住处、人手等。
语瑟先回去了,语琴亲自送了婉兮回永寿宫,坐定下来,还是忍不住抱歉。
“你瞧这事儿……唉,皇上也当真是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皇上怎么就忽然进封了语瑟去呢?若是按着宫里的规矩,好歹也该教她先学规矩,然后再进封啊;皇上连教她学规矩的旨意都没有,结果就正式进封了。”
婉兮却是释然地笑,“姐姐……亏你还慌乱成这样儿。我早与你说过,今日的我们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我们,我今日是当真不将语瑟的事儿耿耿在心中了。况且姐姐还瞧不出来么,皇上既然突然下旨,便是说明,皇上心下早有主张了。”
语琴微微一怔,随即便也笑了,“哎哟,我这会子才通透了——敢情白常在后头那个人,就是皇上啊!”
语琴这才将那晚白常在与语瑟之间的事儿说与了婉兮,婉兮听罢更是垂首轻笑。
“那我就更放下心了。这些事儿皇上原本是不想叫咱们操心的,亏咱们自己还白白在乎了一场去。”
婉兮抬起头来,认真凝望语琴,“姐姐这便回去,赶紧替禄常在安排吧。总归是自家妹子,千万别叫禄常在今儿觉着受了怠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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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散去,兰贵人却没急着回景仁宫。
她散到御花园去,这会子御花园里也没什么景致,她只是随意散散。
御花园里虽也有殿阁,只是这冬日里若不是皇上有旨意的,那些没有特别安排的殿阁里,便并不熏炭笼火。
喜格便忍不住劝,“主子,咱们在外边也转了好一会子了……这御花园里冷,主子仔细受了风寒。”
兰贵人叹了口气,还是找了间冷屋子坐了下来。
“冷一点儿不要紧,总归我这身上还有大毛的衣裳,手里还有手炉呢,也冻不着。我啊,这会子倒是懒得回宫去看她们折腾。”
禄常在初封,又要安排住处,又要从内务府搬进来陈设、指派官女子等,都只是人家热闹罢了,她自懒得看。
“咱们景仁宫里啊,刚好容易挪出去个鄂常在,这就又封了个禄常在。那更是庆妃的妹子,如今景仁宫里她们三个倒是越发亲近,我自成了被疏远的那个。”
喜格忙劝,“主子别难过,主子自然还有皇太后扶持着呢。有皇太后在,后宫里谁敢疏远主子去?”
兰贵人却泄了口气,“话是这么说,我自是也不在乎后宫这些人去。可是……皇上他的心思,我却不能不在乎啊。”
兰贵人偏首望向窗外。那么浩大的天地,原本已经被宫墙隔开了成小小的四方世界;如今更是在视野里,被眼前的窗格子,切割成了更小的碎片去。
天地虽大,世界却小;能叫人眼睛看见的,自然更小了。
兰贵人幽幽叹了口气,“我进宫三年了,可是皇上他,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对我好些去?三年了,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向我母家交待!我母家,可是出过一位皇后、一位贵妃的,再加上皇太后这样一位太后……可是我呢,我进宫三年,依旧还只是个贵人!”
“我刚进宫的时候儿,你们也都劝我等,说我总会等到皇上的宠爱去。凭皇上对皇太后的孝心,他一定会对我好……可是我都已经等了三年了,等得还不够耐心么?我已经将皇上等到他五十岁了,难道还要我等下去?”
兰贵人说到伤心处,外头门外阶上忽然传来簌簌之声。
喜格忙上前一把扯住兰贵人的衣袖,示意噤声。
殿门吱呀一开,却是忻嫔走了进来。
忻嫔抬眸乍见兰贵人,讶了一讶,随即含笑点头,“没想到与兰妹妹心有灵犀,这会子都到御花园来转转,且都选在了此处小坐。”
兰贵人见是忻嫔,便也连忙起身,上前一把捉住忻嫔的手,拉着一起坐下。
“姐姐这会子何必还出来逛?姐姐独居一宫,想要什么清静没有呢;又不像我,回宫去也只是两耳聒噪罢了。”
忻嫔含笑点头,“也是,这会子庆妃必定倾尽了心力给她妹子安排住处,腾挪陈设呢。内务府呢,也得将库房里的好东西一件儿一件儿往景仁宫里搬。虽说禄常在不过是个常在,可是内务府总得看庆妃的面子,便只能往最高的规格里拣选。想来啊,即便是常在,那一应的用度,怕也不会低于贵人了去。”
兰贵人便哼了声儿,“管他们怎么高规格,我就不信他们敢超过给我的去!”
忻嫔便笑,“可不!虽说兰妹妹也还在贵人位分,可是一应的用度自然都是贵人里最好的。内务府的奴才们自然明白宫里哪尊佛才最大;他们便是想讨好庆妃,可是如何不明白,庆妃如何能与皇太后比去?”
兰贵人这才心下舒坦了些,“还是忻嫔姐姐会说话儿,这会子倒叫我心下舒坦了不少去。”
兰贵人抬眸打量忻嫔,“倒是好些日子没跟忻嫔姐姐坐一起说话儿了,也不知道忻嫔姐姐忙碌什么呢。”
忻嫔打了个哈哈儿,“我能忙什么呀,自然是顾着我的八公主去罢了。她呀今年也都满了三生日了,好歹也该教她写写大字了。”
兰贵人便也点头,“不过今儿禄常在初封,姐姐倒是满脸的笑意,倒是没瞧出有什么不高兴的来。”
“也是啊,姐姐是有公主的人,自然与我们这些无宠也无所出的不一样儿。”
忻嫔伸手轻轻捏了捏兰贵人的鼻梁,“瞧你说的。这后宫里,便是说谁有后顾之忧,你也都是没有的。还有皇太后呢,她老人家什么能不替你计划周全了去呢?”
兰贵人轻轻哼了一声儿,“怎么,难道说忻嫔姐姐还挺高兴这个禄常在进封的?”
忻嫔抬眸,定定看着兰贵人,含笑不语。
兰贵人心下微微一动,不由得不依地低喊,“忻嫔姐姐这是又跟我卖什么关子呢?姐姐若不想说,那咱们便也不必一处坐了。我这就走了就是!”
忻嫔便笑,拉回了兰贵人来。待得兰贵人重又坐定,这才笑吟吟道,“……兰妹妹听我说,你也不必不高兴。这个禄常在啊,虽说是庆妃的妹子,可是她跟庆妃又不是一奶同胞,不过是近支的族人罢了。”
“那小女孩儿早有争宠之心,这回皇上临去秋狝之前,我倒是点拨了她几句。这丫头也是个有心眼儿的……瞧,皇上十月回銮,她十一月这就进封了,可见她在木兰啊,必定与皇上发生了些什么去。”
兰贵人却高兴不起来,“那对我又有什么好的?皇上连她这样儿的都要,可是怎么就不待见我?”
忻嫔敛起笑谑来,轻轻握住兰贵人的手,“得宠是一回事,能在自己宫里安身立命却又是另外一回事。我叫你不必膈应禄常在,是为了你在景仁宫的日子说的。”
兰贵人眯起眼,静静盯住忻嫔。
“忻嫔姐姐是说……禄常在倒是我可以相信的人?”
忻嫔轻轻耸了耸肩,“至少,她一定比从前的鄂常在要好相处,终究她年纪小、没什么心眼儿;再者,她也更比你宫里的庆妃、豫嫔更能与你交好了去。你只要对她好,她自然也会向你靠拢过来。若此,你在景仁宫里便也不是孤立的境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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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十五这天,皇帝在寰丘祭天。
因是冬至节,一向功课忙碌的皇子皇孙们,也都得了一天假。
拉旺和福康安都跑来永寿宫,陪着小七来逗小十五玩儿来了;连永瑆也来了。
只是永瑆来婉兮的寝殿里请安后,只逗了小十五一会儿,就借故到玉蕤那边儿去了。
连玉蕤都觉着有些奇怪,忍不住逗着永瑆,“十一阿哥这是怎么话儿说的?我一时倒弄不清,我这边儿有什么吸引十一阿哥过来了。”
永瑆坐在炕上就笑,“瑞娘娘饶了我吧……我啊,今年都快九岁了,哪儿还能在令阿娘那边儿哄着几个小孩儿玩儿去呀?可是他们也不肯放过我去,一见了我就非得一块玩儿,哎哟我的耳朵啊,都被他们嗡嗡死了。”
玉蕤也是笑,“十一阿哥真是长大了哈?都忘了你自己小前儿,也是这么嗡嗡的呀。你没见蛐蛐儿现在一跑起来那扑腾的样儿么,还不是叫你带着旺哥儿、保哥儿他们给折腾的?”
“外头都见保哥儿淘气,其实那一小前儿还不是十一阿哥你给教出来的?”
永瑆笑得前仰后合,直拍桌子,“瑞娘娘只在咱们自己屋里说吧,千万别出去叫外人知道去。那个大黑锅啊,就叫麒麟保自己背去!”
玉蕤看他高兴了,这便也叫翠靥端了点儿嚼咕进来给他,省得他寂寞了。
永瑆咬着饽饽却扭头四处撒么,“哎?翠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