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天子还没放一句准话,让他回到军中去主持事务,虽然曾有过“不必在闭门养病”之语,可究竟是差事未定,总不能每日到兴庆宫来应卯就算是差事吧?
也是他太心急了,在旁人看来,就算什么差事都没有,能够日日到御前来应卯,也是削尖了脑袋,千肯万肯的。
这时,高力士却将头扭向了院门口的影壁墙。
“在那鬼鬼祟祟的,有何事?”
李隆基也注意到了几名小内侍在影壁墙后向院中偷偷张望,心下便有些不快。
“让他们进来吧。”
高力士见李隆基发话了,也只好冲那几名小内侍说了一句:“还不进来!”
三名小内侍齐刷刷的在李隆基面前跪成了一排。
“何事鬼鬼祟祟?”
“奴婢,奴婢不敢说!”
“有何不敢?”
“奴婢是有话要传与将军,不敢,不敢有污圣听!”
高力士气的真想踢那宦官几脚,真是蠢到家了,天子让他们进来,就是想听实话的,这么说肯定会惹得他不高兴。
果不其然,李隆基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了,冷冷的说了一个字:“讲!”
高力士害怕这些不争气的兔崽子再说出什么不着边际的话来,便也跟着附和了一句:“还不快说?”
其中一名内侍宦官却道:“奴婢,奴婢说了,将军别伤心才是……”
高力士一头雾水,自己伤心什么?只催促那内侍快说。
“刚刚有人来,来报,在城南荒地中,发现了,发现了冯昂的尸身。”
小内侍说的声音有些轻,亦或是高力士不愿相信听到的事实。
“你再说一遍,说的甚了?”
“冯昂已经遇害,据说,据说死状惨不忍睹!”
高力士手中的拂尘再也拿捏不住,吧嗒一声掉落在地上,此时他竟顾不上君前失仪,既没有请罪,也没有俯身去将之拾起,一双老眼里瞬息便溢满了浑浊的眼泪。
同样震惊的还有李隆基和杨国忠。
李隆基震惊的是,长安城里居然如此不太平,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虐杀高力士的侄子?他可以不在乎冯昂的死,但他想知道,冯昂的越狱和惨死究竟有没有关联,这背后,究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然则,与李隆基不同,杨国忠的震惊里却满含着对前途的担忧。冯昂死了,他自然难辞其咎。
好在李隆基似乎并没有责怪杨国忠的意思,而是让那名内侍抬起头来,仔细讲述一番,事情的进过。
“奴婢,奴婢也是一知半解,据说,据说冯昂的尸身已经被运到了京兆府。而且,而且据京兆府中亲历其事的差役们描述,冯昂的首级四肢都被齐齐切断,更骇人的是,是,他下面那话却不知道了何处,只一片血肉模糊。”
说到此,另一名内侍不分眉眼高低的插了一句:“听说,听说是被野狗吃了……”
高力士再也忍不住,一脚踹在了那内侍的身上。
“胡,胡说!”
这等举动,已经算君前失仪,但李隆基充分的谅解了高力士,知道他骤闻噩耗,情绪失控也是有情可原的。但行凶者的残忍程度,却让李隆基愤怒不已,甚至已经起了杀心。
“可曾追查出凶手?”
三名小内侍何曾见过一向和颜悦色的高力士如此发怒,纷纷吓的伏在地上,连称奴婢死罪。包括李隆基问的题,他们也一概只知道回答“奴婢死罪”。
这一番突然变故,让李隆基的性质瞬时间就跌倒了谷底。
“传王寿来,让他立即来见朕!”
侍立在李隆基身后的一名宦官领命而去。
当王寿听说天子传见时,立刻就三魂七魄吓没了一半。
他本就对冯昂的始终大感蹊跷,现在果然发现了冯昂的尸体,预感成真,却另人沮丧到了极点。
冯昂本人就关在京兆府大狱中,人丢了,他本就该负责,只不过昨日天子睁眼闭眼,就装作没看见。然而,这种看似好运的好运却连两天的功夫都没能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