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就这么走了?”
鬼使神差的,秦晋竟问出了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事实上他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如此发问不是将话柄送到了人家手里吗?韦娢是个外刚内柔的女人,看起来强势无比,但内心的软弱只有她自己清楚。
韦娢的脚步轻缓下来,回头看向秦晋,冷冷的反问:
“明知道秦大夫不会答应任何事情,我留下来难道还要抱着你的膝盖,苦苦哀求吗?”
她的声音有些发抖,但话锋依旧犀利。
“就算我苦苦哀求,只怕秦大夫也不会有一丝丝的心软吧?”
“这…”
秦晋又是一阵语塞,他扪心自问,的确不会因为一个女人的哀求就对公事朝令夕改。韦见素与夏元吉和第五琦的争斗是他们之间的事情,只要将这种争斗控制在合理的范围之内,亦既是不使形势失控,对各方权力的制约绝对是有好处的。
如果他现在插一脚进去拉偏架,就必然会脱离了身为上位者超然物外的身份,夏元吉也好,第五琦也罢,必然会因为他的插手而或多或少的产生不满。更为紧要的是,这么做对局势没有任何补益。
至于眼前这个楚楚动人的女子,她的任何请求或者说是恳求,都只会让秦晋愈发的内疚。因为他不会答应的,任何关于韦见素与夏元吉、第五琦之间的事情都不会答应。
秦晋愣怔了多久,韦娢就呆呆的看了他多久。终于,那双如水似火的眸子里,希望的光焰又渐渐地暗淡了下去,冷笑又重新回来。无言,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韦娢哪里还肯犹豫,扭过头去,眼泪也随之甩落。
秦晋知道这个女人对他的情愫,但是,他能够做的也仅仅是保证她在韦氏家族中的地位,除此之外,不可能再有任何举动。
韦见素意欲代子赴江南,夏元吉和第五琦是求之不得的,实际上他们针对的目标本就是韦见素,只是碍于清议,才将目标对准了他的儿子。现在韦见素自己跳了出来,正是求之不得的。
很快政事堂就传出了风声,韦见素将以宰相的头衔宣抚江南,这是安禄山史思明叛乱以来,朝廷第一次派遣宰相一级的重臣赶赴江南,这既表明了朝廷对江南的重视,在另一方面也在试探江南的几大节度使对朝廷究竟有没有异心。
这可谓是一举两得的举措。不过,江南各大节度使的态度在此前一直暧昧不明,甚至在一个月之前还有消息称,淮南节度使高适与镇海节度使刘展有可能拥兵造反。眨眼之间,叛乱的阴云竟然解除了,这让朝廷上的官员们如何放得下心呢?只要稍稍正常的人都会下意识的认为,江南节度使一百八十度的态度转弯,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但是,猫腻归猫腻,朝廷总要派人去对江南的情况加以确认,派谁去自然就成了官员们纷纷回避的问题。现在政事堂做出了决定,以韦见素为宣抚使 ,自然是皆大欢喜,尤其是四品以上的官员,更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韦府,上下已经是一片哀伤之气,作为儿子的韦倜苦苦哀求,希望父亲不要以身犯险,他愿意冒着杀身的危险到江南去。但韦见素的态度却从来没有过的坚决。
“你以为夏元吉和第五琦是真打算让你去?他们不过是要用你来要挟为父,让为父妥协而已!”
韦倜哭道:
“阿爷便妥协了又如何?何况,何况阿爷也不是一直就……”
啪!
冷不防,韦见素一巴掌拍到了韦倜的脸上。韦倜白净的面皮上登时就起红肿了起来。
“阿爷这是作甚?”
“打你这个不开眼的愚蠢之人!”
韦倜被打了,却不认为自己是愚蠢的,反倒觉得父亲的指责毫无理由。
好半晌,韦见素的气才喘匀了,气咻咻说道:
“我来问你,秦晋让为父进政事堂,究竟为何?”
“还不是看上了阿爷的……”
他本想说“软弱”二字,但觉得这么说不太合适,便又改了口,“阿爷的与世无争?”
韦见素冷笑数声,反问道:
“你真道为父是软弱可欺吗?为父所为,不过是迎合了手握权柄者让为父入政事堂的初衷而已!”
这么说虽然不是很直接,但意思也是很明显了。从前杨国忠坚持让韦见素进政事堂,自然是希望他做个不干预任何事的影子宰相,所以,深谙为官之道的韦见素便做个影子宰相。现在,秦晋有意让他重返政事堂,旁人都认为,秦晋也是看中了他的软弱,但只有韦见素清楚,秦晋真正的意图是希望他能够牵制住夏元吉和第五琦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