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倍仲麻吕的话让严庄心下一动,他以自己多年来养成的敏锐嗅觉发现,神武军上下的确是笼罩着一股淡淡的不安,此前一直觉得这是错觉,现在看来并非无因。
严庄压低了声音。
“贵使的意思,安西与河西会发生叛乱?”
阿倍仲麻吕犹豫了再三,还是以极低的声音说道:
“听说,听说是废太子到了河西,不少人都打算拥其复位呢……”
“这,这……贵使所言可有凭据?”
登时,严庄的面色剧变,整个人也腾地长身而起,不管不顾的大声发问。
阿倍仲麻吕倒被严庄的激动举止吓了一跳,不知所措的答道:
“下走在河西有一位旧识,寄居其间隐约听到了一些传闻,都是传闻,若要证据却是没有,但,但空穴未必无风……”
“走随我去见秦大夫!”
话还没说完,严庄一把拉住阿倍仲麻吕的衣袖,百年向外走。
刚出门,两人正好撞上了神武军的两名军吏,他们奉了秦晋之命,来请倭国遣唐使。
至此,那位曾经刁难过阿倍仲麻吕的驿吏心中暗暗庆幸,多亏了没有狠狠的为难此人,否则现在怕是要追悔莫及了。
区区驿吏,就算再仇视番邦外国之人,在权力面前也心甘情愿的低下了头,再与阿倍仲麻吕说话时,已经换上了一副奴颜婢膝的模样,生怕对方有一点不满意。
阿倍仲麻吕觉得这驿吏对自己前倨后恭也是人之常情,并不以为忤,反而还与从前一般的低调客气。
坐在秦晋的会客厅中,已经是晚饭光景,一盘盘的羊肉烤饼被端了上来。这里没有那些花式繁多的菜肴,由于神武军厉行节俭,羊肉大兵就算彻头彻尾的大吃一顿了。
实话说,阿倍仲麻吕在逃亡的路上就没怎么吃过饱饭,就算吃了饱饭,也都是粟米野菜,果腹有余却滋味不足。羊肉是新鲜烤好的,外焦里嫩的皮肉仅仅看上一眼就令人垂涎不已,烤饼亦是小麦精磨成粉而做成,比起口感欠佳的粟米饭当然要好吃的多了。
阿倍仲麻吕甩开了腮帮子左右开弓,一手大饼,一手羊肉,连续吃了八张大饼,才算给空空的肚腹打了个底。
秦晋也是惊异于阿倍仲麻吕的饭量,但他并没有责备这位番邦外国来的遣唐使,只笑呵呵的看着。此人倒也算性情,并不作伪,比起那些虚头虚脑的朝廷官吏,可是个不在意人言的直爽人了。
但是,这可把一旁的严庄急坏了,秦晋一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一句“吃饭不谈公事”便将他堵了回去,现在厅中的场面是,一个人安静的坐着,另一个人狼吞虎咽,还有一个抓耳挠腮,坐立不宁。
这个抓耳挠腮,坐立不宁的自然就是严庄了。
好在秦晋发现了严庄的不安情绪,便问道:
“严公可有话要说?”
严庄现在已经不是伪燕的宰相,如果再以相公称呼恐怕会遭人非议,所以在他的官职为定之前,秦晋还是改口笼统的称之为严公。
严庄等的就是这句话,登时便将自己所有的揣测和推断都说了出来。
河西与安西必有乱局,而这乱局与逃亡失踪的废太子不无关系!
顿时,秦晋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安西的乱局他只单纯的认为是边地与异族之间的矛盾,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如此前所想的那么简单。据情报显示,废太子李豫于吐蕃人进击关中之前在与张皇后的争斗中落败,后来趁机逃亡陇右,此后关中长安失陷于吐蕃之手,废太子李豫也就此不知所踪。
如果当真像阿倍仲麻吕所听到的传言那般,不但安西会危险,恐怕就连河西都会出现问题。一旦河西与安西从背部先出现问题,那些虎视眈眈的外番势力必然会插一脚进来,这一插手,问题便复杂了,很可能会演变成一场旷日持久,消耗巨费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