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许是元一枕为了应付秦晋而使出的手段,究其竟还是了解了陈千里与秦晋的渊源。
陈千里忽然哑着嗓子说道:
“千里身体不便,请,请少府君帮,帮千里一把……”
闻言,秦晋知道陈千里的想法有了变化,就两步上前,扶住了陈千里的手臂,在接触的一瞬间,他能感受到陈千里的身体再一次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很显然是因为疼痛所致。
终于,秦晋与陈千里在胡床上对面而坐,一张长案上摆放满了吃食,羊肉、烤饼、热酒都冒着腾腾热气。
秦晋亲自动手,为陈千里分拆羊肉,又撕下几块烤饼放在他面前的银盘之中,继而再将烫好的酒壶提起满满的斟上一碗。
“今日此时,你我只喝酒吃肉,不说其他!”
陈千里动作夸张的吞咽了一下口水,不由分说端起酒碗就咕咚咕咚灌了个痛快,直至最后一滴酒进入口中,他才畅快的出了一口气。
“好酒啊,痛快!”
说罢,他又抓起羊肉放进口中大嚼起来,看这幅狼吞虎咽的模样,秦晋就知道他肯定也没少挨饿!都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就饿的发慌,陈千里进了千牛卫已经一日夜,如果当真粒米滴水未进,也肯定饿得不轻。
“慢些吃,别噎着!”
秦晋下意识的提醒了一句,陈千里却是口中塞满了食物,嘟囔着说道:
“吃的好,喝的好,才能做个饱死鬼上路,大夫就让千里做个饱死鬼吧,接下来的日子,让那姓元的杀才大骂都行,就是别饿着俺,渴着俺……”
秦晋看着狼吞虎咽的陈千里,却答应不下来,因为他知道,挨饿也是熬刑的一部分,如果自己贸贸然答应下来,岂非干涉了千牛卫的日常办公?这种先例、恶例是万万开不得的。
所以,秦晋只管得了陈千里这顿饭吃饱,却无法答应他将来的每顿饭都会有酒有肉。就是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要求,秦晋竟然拒绝了。
陈千里吃的满嘴羊肉烤饼,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直到将口中的食物全部咽下去,才语带嘲讽的说道:
“秦大夫为千里送行,却不能答应这么简单的要求,这个‘行’送的还有什么意义呢?”
秦晋尴尬一笑,陈千里说话还是这么快言快语,面对嘲讽他还能说什么?只得说道:
“你是知道的,我从来不会干涉下边的具体公务,你掌管神武军军法多年,应该知道熬刑的相关手段……”
谁料陈千里却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指着秦晋。
“千里当然知道,千里现在也是待刑决之人,便当有这份觉悟,提的要求过分大夫不必挂心,只管喝这顿酒,吃这顿肉!”
事实上,秦晋和陈千里已经四年有余没能坐在一起吃肉喝酒了,由于当年的立场过早暴露,陈千里走上了与秦晋截然相反的路,虽然他一直都在神武军中,但却只是貌合神离,一旦秦晋的做法与其所效忠的李唐王室有所背离,便会轻而易举的选择背叛。
正是基于这种没有道德包袱的背叛,陈千里所做的一切都有了坚实的基石。
秦晋暗自感慨着,甚至有点不愿意去接触陈千里带着责难和矛盾的眼神,他便亲手去撕羊肉,打算放在陈千里面前的盘子里。可猛然便觉得面前影子一晃,满满的酒水被泼了满脸。
正当秦晋莫名诧异的擦了把脸,打算看清楚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具沉重的躯体便压了上来,猝不及防之下,秦晋竟有些手忙脚乱。
这时,他才看清楚,陈千里那种因为愤怒和激动而扭曲的脸,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他将手中一根筷子粗细的尖利羊骨高高举起,狠狠扎落。幸甚秦晋反应不慢,千钧一发之际将头偏开寸许,羊骨竟噶擦一下戳在胡床上的竹席上,应声而断。
“陈千里,你这是干什么?”
躲过一劫的秦晋大声质问,陈千里却依旧不说话,放弃了折断的羊骨,双手紧扣在秦晋的脖颈上,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死死的,死死的掐着……